她拿紙巾擦著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熟悉。
這一幕。
陳今感到實在太熟悉了。
他想起15歲那年讀初三,那時的他處于青春叛逆期頂峰,花錢大手大腳,通宵打游戲、學校里拉幫結派、打架斗毆,找小女朋友談戀愛,抽煙、喝酒,差點跟幾個朋友沾了毒品……那段時間他幾乎什么大膽的事情都干了。
他成了學校最令老師頭痛的學生,成了害群之馬,學校幾次想把他開除。
直到有一天,他放學回家。
老媽坐在沙發上哭泣,父親蹲在墻角抽著悶煙。
屋里站著幾個戴著墨鏡、西裝革履的彪形大漢,把一份合同遞到父親面前,用威脅的目光看向自己道:“不簽字,剁了你兒子的手腳!”
父親只得簽字。
提著幾件簡單的衣物離開家門,老媽哭泣著說道:“兒子,你爸去外面跟人賭博,入了別人的套,欠人家五百萬啊!”
“現在家里的房子沒了,車被人開走了,媽媽身上只剩200塊,只能去找個最便宜的房子住。”
于是一家三口,擠進一個只有10平米的毛坯房中,月租金只要100塊。
剩下的100塊,則是一家三口一個月的伙食費。
那一個月,他們一家是怎么過來的?
買的米是最便宜的,油可能是地溝油。
鍋跟爐灶是從房東那借過來的。
根本沒有足夠的錢買菜,只能去菜市場,從一堆殘菜葉中,挑撿出品相最好的,還得忍受周圍路人的異樣目光。
路邊看到空礦泉水瓶,會下意識地撿起,想著去廢品收購站換點小錢,買根最便宜的糖水冰棍吃。
回到學校,陳今則感覺落入到地獄之中。
先前跟他關系要好的同學,紛紛同他拉開距離,仿佛避之不及。
小女朋友躺入一個好兄弟的懷抱。
一些跟他有過節的同學,放學把他堵在校門口,拖進胡同暴打一頓。
沒有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
周圍的鄙視、嘲諷、奚落乃至落井下石,令他感到渾身冰冷。
那一個月,仿佛從天堂墜入地獄的他,體會到了什么叫“兄弟情深”、什么叫“愛情本質”、什么是“人情冷暖”……
那段時間,他的叛逆、囂張、目空一切,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凈。
半年后,陳今一家搬出了那間逼仄的毛坯房,住進了一套中等裝修的兩居室租房。
再然后父母宣布還清了賭債,買了套高檔商品房,過回了曾經那種物質充裕的日子。
但這時的他,已經成熟懂事,學會了做家務減輕父母負擔,明白了學習的重要性,成績不再全班墊底。
最重要的,他學會了低調做人。
直到偶然一天,透過未關嚴的門縫,他不小心聽到父母在房間的對話。
“老陳,記不記得那次我帶兒子去菜市場撿菜,看到你坐在拉面館里吃牛肉拉面,兒子指著你說那是爸爸,我硬說不是,說他餓昏了頭看花了眼,趕緊拉兒子離開,差點露了餡,老陳,你辦事一點都不牢靠。”
“還好意思說我,你下班后,不也經常買豬肘子回家啃么?叫你給我吃一塊就是不給。”
“滾!豬肘我是趁兒子上學才偷偷啃的,跟你的性質一樣么?”
“哎,那段日子,真是又苦又甜,我居然有點懷念。”
“……”
門口的陳今,徹底驚呆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臥室。
自從那天知道真相之后,他花錢又變得大手大腳起來。
而每當何麗覺得他表現的有些“過度”,花錢確實太多,類似的“賭博欠錢”、“意外丟錢”、“被人騙錢”戲碼,又會在他面前上演。
這次也是,何麗覺得他在自己房間“宅”的有些過分,有意通過經濟手段,略微打壓一下他。
陳今點頭說道:“好吧,老媽,以后我少花點錢,不找你要錢花了。”
“兒子,是媽媽不好,讓你跟著受苦了。”何麗又一陣自責。
陳今站起了身,無奈說道:“媽,你……真的是越來越熟練了。”
又看了眼父親陳剛:“爸,你剛才的表現有點浮夸。”
“嗯哼~”
“咳咳~”
夫婦倆同時咳嗽起來,表情略有些尷尬。
陳今已轉身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