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把這些弟兄帶回去,死在這里,將不會有人前來祭奠
這是昨晚宿營之前,放出的幾隊斥候之中的一隊,到了天明時分卻仍未歸營,大軍尋了整整一個上午,才在這處距離營地不足五里的地方發現這隊斥候,卻已然全部罹難。
這些都是他的生死兄弟,昨晚出巡前,大家還在和他說笑,房俊亦曾開玩笑,說是回到關中之后,請他們去醉仙樓吃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喝最香醇的美酒,然后嘗一嘗醉仙樓享譽關中的歌姬
然而現在,他們就永遠的死在這一片荒涼的上坡上,將生命最美好的年華,葬送在這里
房俊緊緊攥著拳頭,咬著牙根,直起腰來,游目四顧。
突厥人的戰術令他很頭痛,因為忌憚于神機營的龐大火力和對付騎兵極為有效的戰陣,所以開始打起游擊戰術,想要逐一擊破么
甚至用不著殺掉多少人,單單這般逐一斬殺斥候,便可令神機營的軍心士氣迅速崩潰。
這種鈍刀子割肉,最是令人難受
“侯爺,”劉仁軌從后面走上來,見到房俊神情憤怒,有些擔心的勸解道“當兵吃糧,馬革裹尸早已是心有準備,生死由命,侯爺不必太過介懷。”
軍中最忌就是主將被悲傷、悔恨、憤怒、輕敵等等因素左右情緒,因為如此一來,神智難免會陷入不理智的狀態,極易做出錯誤的判斷,自陷與危險的境地。
神機營之中,現在已然越來越少的人會稱呼房俊為“提督”大人,取而代之的是“侯爺”這個明顯親昵得多的稱謂,這說明房俊在神機營之中的威望越來越甚,兵卒們都已房俊的私兵身份看待自己
房俊當然明白劉仁軌的意思,雖然孫子兵法抄了好多遍亦未理解其中的神髓,但兩世為人的豐富閱歷,使得房俊知曉,一軍主帥絕對不可“怒而興兵”的道理。
往旁邊瞅了一眼,席君買正將陣亡士卒的遺體一具具擺放整齊,這小子臉色冷峻,并未有多少哀傷的神色,但是眼眸中閃爍的寒芒,以及不停嘟囔著什么的嘴,卻顯示出一股決心。
其余的兵卒從四周搜索來茅草和枯死的灌木,堆積在一起,等待給這些陣亡士卒火化,然后將骨灰帶回去,送到家鄉親人的手中。
大家做這一切的時候,有憤然,有哀傷,卻沒有一個害怕恐懼。身在軍中,遠征西域,大家都看得開,隨時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而在自己戰斗的時候,不但有戰友全力的支持,甚至在戰死之后,還能將自己的骨灰帶回家鄉,讓自己能夠繼續守護著父母妻兒,更有何懼
士氣就像是一股風暴,在沉默中醞釀,在沉寂中集聚,只待某一個特殊的時刻,便會徹徹底底的爆發出來,席卷阻擋在面前的一切
房俊從心底里吁出一口濁氣,沉聲道“突厥人改變戰術,我們總不能龜縮不動,停止行進吧”
論起兵法,兩個他也不及一個劉仁軌,這一點房俊自己心知肚明。他所有的“兵法”,其實都是構建在遠超時代的見識之上,講究的是主動出擊,照搬歷史上的那些成功的案例。但是說起被動迎敵,因地制宜的制定戰術,他的那點可憐的“兵法謀略”卻完全不夠看
房俊一籌莫展,劉仁軌卻似乎對突厥人的這種游擊戰術完全不在意。
“每隊斥候僅有十人,而此地距離玉門關僅有一月路程,突厥人不可能十人、十人這樣的殺,然后逐漸的孤軍深入,將自己陷入險境。對于突厥人來說,越接近玉門關,危險便越大,一旦被玉門關的大軍偵查到他們的行蹤,那可就是想跑都跑不了,漫漫大漠,被唐軍騎兵在身后猛追,一刻亦不敢停下補給,那就只有全軍滅魔一途所以,突厥人的目的,絕對不是想要斬殺我們多少斥候,而是想要通過這種手段打擊全軍的士氣,只要士氣崩潰,突厥人自傲的奇兵突襲之術,便能發揮到最大的效果,給我們致命一擊”
劉仁軌沉著冷靜,雙眼散發著灼灼的光輝,儼然已有絕代名將之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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