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瑯聲音低沉干澀,戴上斗笠,走進紛飛的細雨中。
呂鵬和曹吏都跟了上去。
張鴻不趕時間,目送他們的背影遠去,看天上烏云翻滾,索性讓侍從打開鋪蓋,躺下睡覺。
半個時辰后,謝嘉瑯一行人趕到于莊縣,卻沒有進城,直接繞過縣城,奔向城外的于莊倉。
于莊倉是朝廷修建的一座糧倉。為防潮濕,于莊倉建在地勢較高、土質干燥的嶺上,同時,為了防水,于莊倉和北河支流離得很近。
朝廷糧倉由官兵駐守,按倉庫大小,置庫、倉等管理。
謝嘉瑯突然出現在于莊倉外,看守倉庫的官兵大吃一驚,庫、倉主管嚇得魂飛魄散,被屬下從酒桌上架起來扶著出來迎接,十幾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東倒西歪,看到呂鵬甩到眼前的文書,頓時酒意全飛,一陣噗通聲,一個接一個軟倒在地。
呂鵬進屋,在滿桌酒菜中找到幾串隨意亂放的鑰匙,叫人去打開倉窯,其他人翻找賬冊。
片刻后,呂鵬沉著臉回來,走到謝嘉瑯身邊,“大窯基本都空了,小窯只剩下一些陳年發潮的谷子。”
謝嘉瑯不語。
一人飛快跑過來,送上剛找到的賬冊。
謝嘉瑯看向跪在地上的官兵、主管。
庫、倉主管渾身發抖,欲哭無淚。
北河決堤的河段集中在嘉縣一帶,于莊縣屬于支流上游,沒有汛情,離嘉縣又那么遠,沒人會跑到這里來查賬,而且縣城上上下下全是他們的同伙耳目,真有人來查糧倉,知縣肯定出手阻撓,實在阻撓不了,那他們就一把火燒了糧倉,萬事大吉。
誰能想到欽差會出其不意,忽然從天而降
猝不及防,兩人根本無法掩飾,只能磕頭請罪。
謝嘉瑯翻開一本賬冊,一目十行地翻完,問“糧倉有多少倉窯,大窯多少,中窯多少,小窯多少”
他聲音平靜,不辨喜怒。
主管冷汗直冒,顫聲答道“回大人,于莊倉有大窯十口,中窯三十口,小窯五十二口。”
謝嘉瑯注視著主管,目光清明。
“大窯可儲糧萬石,中窯、小窯,多則六七千石,少的也有千石,十口大窯,三十口中窯,五十二口小窯,谷九年,米五年,年年入庫”
他頓一下,皺眉問“存糧呢”
主管等人面無人色,嚇得說不出話了。
謝嘉瑯抬腳跨過癱軟的兩人,吩咐隨從“記下還有多少存糧。”
隨從應聲,拿著紙筆往倉窯奔去。
呂鵬帶走主管看押起來。
等他們鎖上門,看守糧倉的士兵才反應過來,知道主管被抓了,士兵沖到院子里,氣勢洶洶。
呂鵬冷笑,抬刀上前,表明身份,喝道“于莊倉主管玩忽職守,罪無可恕,被我們大人關押起來,物證已經送往京師了。大人諒你們不知情,不追究你們的過錯,你們回去聽候指示,可以將功補過,誰敢上前一步,先問問我的刀答不答應”
今天下雨,剛好主管全都躲懶在屋子里吃酒,都被帶下去了,士兵們群龍無首,畏于謝嘉瑯的身份和呂鵬手里的刀,不敢放肆,面面相覷一會兒,一哄而散。
謝嘉瑯沒有多做停留,檢查倉窯,確認沒有多少存糧,帶著賬冊離開,去往縣城。
呂鵬擔心知縣狗急跳墻,派人來殺人滅口,一直緊跟在謝嘉瑯身邊,手里握著刀。
像于莊倉這樣的糧倉,他們已經查了好幾處,不管賬本做得多漂亮,倉窯都空空蕩蕩。有些糧倉主管反抗激烈,讓屬下帶著士兵偷襲他們,幸虧他們早有防備,走得又快,才沒讓那些人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