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打在屋檐上,院子的人點起火把,人影晃動,不時可以聽見模糊的嘈雜人聲和駿馬嘶鳴。
這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不過謝蟬一點都不介意,要不是在渡口時周圍都是人,謝嘉瑯又陷入昏迷,她早就想和他談談。
她睜大眼睛,湊近了一點,抬手幫謝嘉瑯整理一下衣襟,視線定在他蒼白的臉上,一副溫柔乖巧的模樣。
“想和我說什么我聽著。”
她忽然靠近,柔軟的手指順著衣領從脖子劃過去,帶起一陣輕風,謝嘉瑯只要略一低頭,就能碰到她光潔的額,他嗅到她發間散發的香氣,不由地僵了一下,袖子里的手指一曲,轉頭,望向窗戶。
火把的光透過雨幕和窗紙,黯淡昏黃。
“你什么時候離開平洲城的六叔知不知道”
他問,聲音嚴肅。
謝蟬先愣了一會兒,然后忍不住白謝嘉瑯一眼,心里道果然。
她就知道他清醒后會問這些事。
“燈節后我就動身了,阿爹知道。”
她心里在腹誹,回答的嗓音卻輕柔。
謝嘉瑯皺了下眉頭,“為什么獨自進京”
謝蟬看著他,聲音不禁高了些,眸光明亮“我來找我的意中人。”
一字一句,清晰堅定。
她以為謝嘉瑯會追問她的意中人是誰,他卻保持著側對著她的姿勢,神色平靜,“六叔也知道你進京的目的”
“阿爹知道。”
謝蟬點頭,耐心地回答。
謝嘉瑯沉默不語。
聽她的語氣,六叔不僅知道,還很支持她進京,說明六叔認可她的意中人。
她喜歡,六叔也滿意。
他僵曲的手指冰涼。
謝蟬掃一眼謝嘉瑯的傷口,輕聲說“我帶了護衛,怕你擔心,所以之前沒有告訴你,我路上都和范家的商號保持聯系。”
謝嘉瑯肩膀動了動,回過頭來,“你征得了六叔的同意,想去哪里都可以,不用問我”
他望著謝蟬,忽然停頓。
從小,她就是個有主意的人。她想去哪里,想喜歡誰,都是她的自由。他可以關心,但是關心不能變成束縛。
他臉色依然平靜,問“你很信任張鴻,在京里時常去見他,你了解他嗎”
屋子里沒有點燈,光線越來越暗。
謝嘉瑯的雙眸在黑暗中深深地看著謝蟬,他平時看著兇,眉眼鋒利如刀,其實只固執他自己的事,對她很溫和,現在卻舉止生分,目光透著陌生的強勢。
他忽然問起張鴻,謝蟬失神片刻,收起笑,回答說“張公子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幫了我很多忙,我可以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他。”
謝嘉瑯點了點頭,垂目,突然按著胸口咳嗽起來,手指蜷縮,骨節青白。
謝蟬立刻起身去倒茶,吹涼了點,回到床邊,要喂謝嘉瑯喝,他搖頭示意不必,接過茶喝一口,止住咳嗽,道“河東形勢復雜,我要留下來治理水患,暫時不能離開,這里不安全,回平州城也危險,你先和張鴻一起回京。”
他剛恢復意識就在思考眼前的亂局,已經做好決定。
謝蟬咬了咬唇,明白自己剛才可能想多了。
她心里一陣好笑,還是忍不住問,“你想和我說的話就是這些沒有其他的”
謝嘉瑯手指扣著茶碗,碗中熱氣往上涌,掌心滾燙。他未作聲。
氣氛凝固。
謝蟬等了很久,心里嘆一口氣,微微一笑,他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
還好,她都知道了,他不用開口。她抬手,拿走他手里的茶碗。
謝嘉瑯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