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駐扎的都護府往北,部落混居,他們歸附于大晉,同時也懼怕北涼,時局混亂或者氣候惡劣時會趁機南下劫掠,平時放羊牧馬,逐水草而居,和大晉商人做買賣,有的部落還把大晉的貨物倒賣給北涼商人。
不管打不打仗,民間貿易頻繁,尤其是邊境貿易。雖然路途遙遠,風險甚大,但是幾乎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范家決定來北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織造署太監有個干兒子管邊境貿易,可以為他們牽線搭橋。
提到謝六爺,謝嘉瑯神色緩和下來,不過還是沒有松口“忙完買賣的事,你和范四一起回京去,我在這里很好,你也看到了,不用擔心我。”
謝蟬點頭答應“知道了。”
反正什么時候忙完買賣她說了算。
她答應得很干脆,很乖巧,沒有像在京師時那樣湊過來拉著他的胳膊撒嬌。
謝嘉瑯松口氣,過了一會兒,心底有苦澀泛上來。
越是抑制不住歡喜,越要果斷地催促她離開。
謝蟬在平州城縣衙住了下來。
謝嘉瑯休養了兩天,病好以后接著按班坐堂。
他總攬一縣事務,什么都管,全縣行政,教育,農事,緝捕破案,稅收,戶籍,還管剿匪和軍務,衙署屬官差吏,三班六房,全部聽他指揮,他還可以自己招募幕僚,猶如一個小朝廷。
謝蟬一邊忙自己的事,一邊幫謝嘉瑯打點,平州城的人聽說知縣后院有人理事了,趕緊遞帖子求見,送禮的人排出長龍。
她接了帖子,不過沒收禮,都叫送回去,安排宴席請衙署官吏的女眷們吃酒,幫謝嘉瑯籠絡人心。
沒幾天,衙門那些差吏對謝嘉瑯的怨言少了很多。
有時候謝蟬很好奇,站在大堂后面旁聽謝嘉瑯審理案子,聽了一會兒,啼笑皆非,地方縣衙不像京師,驚心動魄的大案少見,大多是一些鄰里之間雞皮蒜毛的瑣事,什么東家偷了西家的雞,這家的牛踩了那家的莊稼
她聽了一下午,光是聽就覺得有些不耐煩了,負責審理判決的謝嘉瑯卻依舊聲音沉靜,沒有露出煩躁之態,耐心為百姓解決糾紛。
夏收時節,謝嘉瑯忙完公務,還經常帶著農官去城外田野間督促夏收,熟悉本地農事。
他天不亮就出門,往往到天黑才回三堂,天天忙碌,又曬黑了些。
謝蟬發現,雖然自己住下來了,可是見到謝嘉瑯的機會不多。
他把青陽留在府里,要青陽陪她逛平州城,自己早出晚歸,她早上起來見不到他,夜里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回來,也只能匆匆說幾句話,他神色疲憊,她不忍心拉著他說話、打擾他休息。
謝嘉瑯很忙,忙到吃飯都在看文書,謝蟬知道,可是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以前不論讀書有多忙,謝嘉瑯都會記得給她買好吃的,挑一些新書給她看。
現在他回來就直接去房里睡,偶爾和她說話,說不了幾句就問她什么時候走。
她都被問煩了。
這晚,謝嘉瑯披著夜色回府,謝蟬迎上去,他的目光從她鮮黃的裙角往上,落在她臉上,“九娘,你”
謝蟬一看他的臉就知道他又要催自己走,翻一個白眼“行行行,大哥,我知道了,我明天收拾了行囊就走。”
謝嘉瑯沉默。
謝蟬有點生氣了,江州安州那邊的風波還未完全平息,她回去了不宜露面,留在平州城,她出入自由,不用忌諱什么,一方面可以照顧謝嘉瑯,另一方面邊境部落對大晉的布匹需求量很大,她待在這里更方便和范德方商量買賣的事,謝嘉瑯卻總是催她走。
她指一指桌上為他留的飯菜,“放在籃子里,還是熱的,吃點東西吧。”
說完,負氣轉身回房,啪嗒一聲合上房門。
屋里沒有點燈,黑漆漆的,謝蟬摸黑走到床邊,一下沒看清,腿撞在架子沿上,疼得她眉頭緊擰。
她冷靜下來,一拐一拐地跳到床邊,揉揉腿,忽然笑了笑,覺得自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門外傳來腳步聲,謝嘉瑯走了過來。
謝蟬坐在床邊,屏息凝神,聽外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