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愧疚。
“那時候我就想,螢蟲好端端的,我喜歡它,好好觀賞它就好了,何必非要把它捉來,害死它呢”
那時候謝蟬還小,愧疚之后,很快忘了那些螢蟲。
現在,謝蟬忽然發覺,自己就像那些螢蟲,失去自由,被禁錮在牢籠中。
夜風襲來,她穿著斗篷,還是打了個冷顫。
湖畔很安靜,那道蟬鳴聲早就停了。
燈籠的微光照在石階上,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女官扶著皇后走下來。
腳步聲遠去很久后,又響起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小太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找到謝嘉瑯,看他在角落里昏睡,長舒一口氣,走上前搖醒他“大人”
謝嘉瑯睜開眼睛。
小太監打開一件斗篷給他披上,扶他起身,感覺他渾身冰冷,笑著為自己開脫“小的怕您著涼,想去給您拿件斗篷來,被椒房殿的人攔下了,皇后娘娘要游園,不許人打擾,我等了半天他們才放行。”
謝嘉瑯沒說話,到了宮門前,遞上腰牌,仍舊回值房,隨從連忙去煎藥。
第二天是休沐日,謝嘉瑯還是和平時一樣早起,洗漱過后吃了藥,接著批閱值房那一疊又一疊的文書。
皇后的壽宴快到了,皇上發了話,朝堂上下都在準備壽禮。
謝嘉瑯的屬下了解他的脾性,特意為他備了一份禮物,以他的名義送上去,他得知后,立刻派人去攔下。
屬下們哭笑不得,圍成一團作揖央求“大人,您就當是湊份子吧,咱們人人都送,就缺您一個,我們的禮也送不出去啊”
謝嘉瑯沉默了一會兒,道“不必你們為我破費。”
屬下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送,暗暗腹誹,皇后身份貴重,他這么廉潔,送的禮肯定拿不出手,不過只要他肯送,一切萬事大吉。
謝嘉瑯說要送壽禮,卻遲遲沒有動靜,屬下暗自著急,懷疑他是不是打算到時候隨便買點東西敷衍過去。
到了壽宴前一天,謝嘉瑯才把禮物送上去。
宮中太監檢查后送去椒房殿,一臉不屑地對旁人笑道“果然是個清官。”
皇后的壽宴辦得很熱鬧,謝嘉瑯那天依舊在批閱整理文書。
宴會后,入宮朝賀的命婦歸家,都道皇帝和皇后是真的和好了,皇上賞賜的禮物多不勝數。
大臣面對姚相爺時不如以往那么熱絡了。
謝嘉瑯不太理會朝中的暗流涌動,深居簡出,獨來獨往。
這天,太監來報,椒房殿的女官在殿外等他。
謝嘉瑯手里的筆顫了一下,起身,隨太監走出值房。
女官等在廊下,朝他行禮,含笑問起那盞燈。
他送了皇后一盞平平無奇的燈。
女官說,皇后很喜歡。
“那盞燈一直掛在殿里,前天宮女灑掃的時候不小心碰到那盞燈,摔壞了,我試著修理,沒有修好不知大人的燈是從哪里買的還是他人所贈還能再買到一盞嗎能找到制燈人也行。”
謝嘉瑯知道,女官是皇后身邊近人,她親自來問,說明皇后確實很喜歡那盞燈。
送出的禮物被人珍視喜歡,他應該感到高興。
可是那一絲喜悅只是一瞬,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他不該高興。
于是,他淡淡地道,燈是從一個路過的游商手里買的,不知來歷,找不到制燈人。
女官很失望地走了。
謝嘉瑯平靜地轉身回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