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和陳念跟著急救隊伍離開了垃圾場,坐上前往防疫站的救護車。
他們身上都帶著垃圾場的濃郁臭氣,但此刻,沒有任何一個人顧得上在乎這些。
護士抽取了陳詞和陳念的血液用給傅天河,盡可能維持他的生命體征。
手肘處被浸滿碘酒的棉球擦拭干凈,針頭扎進血管,暗紅色的血液順著管道流淌進袋子中。
陳詞和陳念并肩坐在一起,兩人手中都握著護士給的紙巾。
傅天河躺在車廂中央,雙眸緊閉,無知無覺。
他們被送往了防疫站。
陳詞是第三次來到這里。
曾經那些在管道下方哀嚎痛哭的人們消失不見,就連順著地面和墻壁蔓延的紫色晶體也早就被鏟除殆盡,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過。
第一次被帶進防疫站時,他才只有六歲。
第二次,他十五歲,研究員們給他看一排一排保存在冷柜里的疫苗,這些從他鮮血中提取出來的物質,會被接種給新生兒,為他們建立起珍貴的免疫屏障。
現在是第三次。
傅天河去接受緊急救治,陳詞和陳念又一次坐在外面等待。
有工作人員前來,溫聲細語地建議他們去換一身衣服,再洗個澡。
陳詞還沒從那洶涌的情緒中緩過勁來。
積蓄了十八年之久的情感,終于找到了釋放的缺口,陳詞任憑眼淚不斷流下,淚是熱的,咸的,從他唇角滑過。全然陌生的感覺。
連帶著心里的什么東西,被眼淚沖走了。
沙弗萊在詢問陳念情況如何,陳念暫時顧不上回答,他握著陳詞的手,希望能夠給他一些的力量。
哥哥的指尖冰涼。
大聰明疲憊地臥倒在他們腳邊,一路從頂層跑到信標最下方的回收站,這只以精力旺盛著稱的狗也累了。
它闔上雙眼,等待著另一位主人重新出現。
那朵被鮮血染紅的晚香玉臥在陳詞的手中,早已不見最初挺立綻放的模樣,萎靡而軟爛。
用不上幾分鐘,這朵花就會被陳詞下意識用力的手揉碎。
傅天河是從哪里摘下這朵花的是路過生態缸園林的時候嗎還是偶然在路邊的花圃他渾身是傷,又拼命逃竄,怎么還會有心思摘下一朵無關緊要的花
“我把它做成標本好嗎”陳念輕聲道。
他掰開陳詞的五指,從他掌中救下那朵鮮紅的花,“哭吧,哭出來會好受很多。”
咕嚕咕嚕
混混沌沌的思緒中,突然刺進片刻清明。
傅天河意識到那是自己突然浮出了水面,求生的意志讓他吸入了一大口空氣。
縱然肺里的積水正占據著肺泡,讓它們發出不堪重負地痛苦顫動,就要破碎,他的胸廓仍盡力擴張著,想要攫取更多的空氣。
在大腦完成思考之前,身體就已經動起來了。
傅天河竭力揮動著雙臂,讓自己更好地浮上來,但河流湍急,下方又仿佛具有神秘的吸力,讓他飄萍般不斷沉浮在深重紫色中。
傅天河睜開眼,看到一根從他面前飄過的斷指,一叢金色的發連帶著頭皮,海藻般揮舞著。
那些屬于某個人,或是某些人的身體碎塊包圍著他,和他一起流向未知的盡頭。
傅天河不知道順水到達目的地時,會發生怎樣的事,但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呼嚎著一定,一定不能就這樣隨波逐流下去。
零散的記憶逐漸恢復,傅天河想起他
徒手擊碎隔離病房的玻璃墻,又打傷了試圖上前阻攔的醫護,跑出醫院。
侵占了他四肢百骸的紫晶驅使著他,驅使著他將ashes傳播到更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