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一過來,賀郎君不在房內不說,自稱教書先生的梅問情還拉著她,凈問些跟月郎的房中事。胡掌柜無奈應答,說得正要不耐煩的時候,忽然聽見二樓邊上的那間房響起一聲大叫。
那是月郎的房間。
此刻房門大開,月郎可憐無比地向樓梯處跑去,甚至丟了一只鞋。他沖著身后的賀離恨道“求公子饒恕,月奴真沒有蠱惑你家妻主呀,白天你也看到了,是你妻主她要啊”
賀離恨拎著一把兩指寬的黑色細刀,刀鋒砰地一聲扎進月郎身后不足一寸的地板上,險些扎穿了對方的衣衫。他兇神惡煞地拔出蛇刀,渾身殺氣,一板一眼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我要活剮了你。”
“賀公子這是干什么,你這么善妒,她不會喜歡你的啊娘子救命”
那道影子水波似的散開,與此同時,半空中妝容夸張的臃腫鬼物也發出被燙到了般的慘嚎。
在這聲穿透雙耳,讓人頭痛欲裂的慘嚎之后,食姥姥也像是被抽掉了骨頭架子,渾身的肉接連不斷地掉了下來,里面的器官也撲簌簌地掉落。但當賀離恨回神時,卻只看到了空地上的一灘血水。
“它死了嗎”賀離恨問。
“死了。”女人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賀離恨轉過身,朝梅問情伸出手,把她拉起來。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事。這種事兒也能算得上廣為流傳”
梅問情撣了撣袍角上的灰,單手扶著脖頸轉了轉,發出噼里啪啦的骨骼摩擦聲,連她頸上瓔珞的流蘇也跟著晃了一下“民間常見的怪談而已。出了劃定的安全區域,遇見什么都有可能,食姥姥慣愛在區域邊境覓食不過,像咱們這種剛走出來半燭香就碰到的,也不多見。”
他在人間尋找天材地寶,就免不了要遇上這片土地誕生的妖魔鬼怪,而在那些鬼物眼里,他這身殘軀也是大補的“天材地寶”之一。
賀離恨手上的蛇刀在斬斷影子時就已經消散,重新化為一條游動小蛇。他還未解釋,梅問情便道“刀不錯,你抓著時指骨一緊,手背繃起來的樣子真漂亮。”
賀離恨“這是夸刀嗎”
梅問情大笑,伸手摟過他的腰,就跟剛才在馬上似的一把拽過來。對方的腰勁瘦有力,肩寬腰窄,一勾就能摁在懷里。她道“木頭腦袋啊你,夸你呢。”
賀離恨才想推她,不遠處便傳來高呼聲。
駕車娘子連連喊道“梅娘子賀郎君你們跑什么呀”
相距不過數百米,一場驚心動魄令人膽寒的廝殺,竟然一丁點兒也沒波及到不相干的人。
梅問情環著他的腰,給他理了理吹飛出去的幾縷青絲,做出好言安慰的神態,真正附耳說得卻是“假扮成你妻主,我這樣風姿絕世,屬實算我虧了,要按照時間收費。”
賀離恨沒吭聲,他身上的勁兒一卸,額頭靠著她的肩膀,低低地道“滾你的,要不要臉。”
梅問情愉悅地彎起眼睛,讓賀郎靠著她,單手手心護著他的后頸皮肉,摩挲了好幾下,這才抬頭跟氣喘吁吁的駕車娘子道“這馬發狂了,一個勁兒的狂奔。”
對方道“竟有這事一定是出了州界,有借路小鬼纏馬蹄子,娘子跟郎君上車,喝一口熱米湯壓壓驚。一會子我往馬蹄車輪上掃一圈雞血,也就嚇走了。”
梅問情點頭“有驚無險,可惜了這匹好馬。”
說罷,就扶著賀離恨上了車。
這駕車娘子姓李,叫李燦嫻。是劉瀟瀟家的家仆,是小三娘親手安排過來的,為人忠心耿耿。李娘子熟知各州要道,也深諳民間的風俗怪談、神鬼故事,所以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都沒出過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