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著對方的手喝了茶水,潤了潤唇和咽喉。賀離恨曾經辟谷了成百上千年,對于吃喝確實總是生疏地慢半拍、缺根弦。
梅問情給他喂完了水,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爾后低頭湊過來,這架勢就像是要親他似的。賀離恨心頭突突地跳,抬手攥住了她的袖子,擋了一下。
他道“旁邊這么多人。”
那日的提議他雖沒有直接答應,但半個月下來,兩人的關系也算一日千里、頗為曖昧。
梅問情盯著他,忽然很愉悅地笑了,輕聲道“若是你我袖手旁觀,過不了多久就沒人了。”
賀離恨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這半個月來,他已經明白梅問情絕不會空口無憑,胡亂說話,這話必定是有緣由的。然而對方卻閉口不答,仍然只是攬著他烤火,還觀賞了一下他刻的刀鞘。
“這花紋不錯,挺新鮮的。”梅問情道,“能往里頭封幾個暗域天魔就更好了。”
“暗域天魔人間界哪有這東西,你也是修士”
“怎么會呢。”她笑吟吟地道,“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
“一派胡言。”
賀離恨低低地道。
兩人隨意聊著天,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敲在瓦片上如同砰砰的鼓聲。左右兩堆篝火都黯淡下來,破廟雜亂積灰,面目模糊的神佛塑像卻分外高大。
那座塑像的眼窩里灰塵被吹開,露出一睜一閉的雙眸,睜開的那只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下方的人群。
在頭頂上雨滴敲出的鼓聲越來越大時,廟外突然響起一陣喜樂的嗩吶聲,然后是密密的一陣行路聲,伴隨著高亢的吹吹打打。
飄忽不定的歌謠穿進耳朵里
“郎呀郎呀要出嫁,紅蓋頭,高轎門,與妻長長又久久,到白頭喲到白頭”
“郎呀郎呀嫁給伊,一年新,兩年舊,一梳斷了好頭顱,入洞房喲入洞房”
后續的聲音愈發高亢模糊,越近越難以聽清。另一邊運貨隊的周老大早已猛地站起“六娘,符雞帶了沒有”
“帶了”
那個叫六娘的青年娘子從包裹中掏出一只被黃符紙裹著的雞,雞上的血還濕淋淋地浸透了符紙。她神情緊張地用雞血畫了一個圈,將一眾運貨隊成員畫在里面,然后把浸血的符紙挨個貼在周圍。
眾成員都站起了身,按住了身邊的穿環大刀、鐵棍之類的武器。周敏扭頭看了那對夫妻一眼,吆喝道“那位娘子”
一邊喊,一邊將一根鐵棍子扔了過去給她防身。誰知那位長得漂亮貌美的紫衣娘子起身都沒起,反而是她身側的郎君抬手穩穩地接住了,抱拳回了個禮。
周敏愣了一下,頭一回給男人回江湖禮,而后便收回視線嚴陣以待。
破廟的廟門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像是雨滴被斜著吹了過來,門板直抖。頭頂上的瓦片也發出砰砰的鼓聲,好像為這雨中的嫁娶隊伍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