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渾身鬼氣翻涌,蝎尾脫落的血肉如活得一般,上下涌動扭曲,纏繞成帶毒的肉鞭翻飛揮舞,但這些鬼氣毒汁在接近梅問情時,卻被她身上金光所攝,寸步不能近。
“我嘛,”梅問情看著她,眼中映出一輪陰陽魚,在眸中緩慢轉動,“我早已介紹過了,凡間的一位教書先生,敝姓梅。”
她手腕上的金紋禁制解開,陰陽二氣如旋渦般狂涌而來。蝎娘娘撞入她面前,仿佛撞進一團又一團軟綿綿的棉花當中,她雙眼與那輪陰陽魚對視,頃刻間消失了自己所有的思緒。
她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
那雙眼睛并不殘酷暴虐,也不兇悍陰森,而是純澈寧靜、返璞歸真,這視線強橫得讓人生不起反抗之心,在這雙眼的凝視下,她的記憶、心法、每一道細微至極的思緒念頭,全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她所有的一切都被對方觀賞著、把玩著。
蝎娘娘仍能操控自己的身軀,但她想要說話,卻在下一瞬失去了說話這個念頭,想要動彈,卻在呼吸間忘卻了自己要行動,她的大腦已經完全浸泡在陰陽二氣當中,眼前只有一輪越來越大的陰陽魚。
咚
沉沉的鐘聲從腦海深處響起。
這鐘聲龐大恢弘得令人敬畏,她的神魂仿佛隨著鐘聲而去,伴隨著恢弘的鐘鳴,她依稀不斷上升,望見了濃郁的云霧,在云霧之巔的最深處,見到一座橫跨穹宇的飄渺天宮。
天宮最頂端傳來一陣陣講道聲“其性不爭、其人洞虛、其欲自然莫能與之爭”
蝎娘娘幾乎沉淪進了這講道聲中,她腦海中不斷盤旋著一輪陰陽魚,黑白兩色盤旋不定,轉動得越來越快而她兇殘的蝎尾本體,也受到節節陰陽二氣洗刷,逐漸澄明柔亮,化為一只小小的幼蝎。
它被洗去所有鬼氣和塵埃,變成了一只非常普通的幼蝎。
梅問情眼中的陰陽魚消失,而她半空中旋轉的金紋禁制也落記回手腕之上,掩蓋在衣袖之下,她可惜道“這么不禁教誨。”
蝎娘娘腦海中跨越了千山萬水、九重天闕,可這些事實上只發生了兩個呼吸的時間。
梅問情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將喉間泛起的腥氣逼回去,只是輕微蹙了下眉。她一抬眼,便見到賀郎那張嚴肅的臉。
賀離恨一言不發,先是拎過她的手看了看,上下審視片刻,才道“我能解決她的。”
“你若再受傷,可就沒人保護先生我了。”梅問情笑瞇瞇地道,“我這么體恤,怎么不見你夸,難道是看我搶了賀少俠的風頭嗎”
賀離恨跟她斗不起嘴,他深深呼吸,抬手半環住對方的腰,低頭將額心貼在她肩膀上,低低地道“不要這樣做。”
梅問情怔了一下。
“你要相信我。”他說,“你明明知道不能動武,卻根本不在意自己,梅問情,你為什么照顧不好自己呢,你這樣我會覺得很有點擔心。”
他語調輕微,最后半句聽不太出來是什么,但以梅問情的耳力,卻能字字句句入耳入心,她抬手覆蓋住賀郎君的后頸,摩挲著指間的肌膚,附耳低語“好孩子,說得我都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