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不要緊,運貨隊里當即有個粗糙聲音低聲道“老大,這小爺們長得也忒俊了,我看他妻主不像個練家子,沒什么用。就算沒有我們,這路上估計也活不下去要不我們”
另一人應和了一聲“這小爺們給你們玩,這小娘子也白白嫩嫩的,女人之間又不吃虧”
周敏皺著眉斥道“把你那點癖好憋回去,還有你,安安生生運貨不懂么一天凈琢磨給我惹是生非”
周老大罵了幾句,這群人便安生了。不過她們這些通往域外的運貨隊本來過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一般情況下都是口花花幾句,在周敏的管束之下,沒有人會當真。
夜雨更加綿密,篝火上的火星子往上直冒。
梅問情用一根木柴撥動著火星,她向來耳朵好使,垂著手扒拉了一會兒,跟身畔的賀離恨低聲道“地府無門闖進來。連李娘子都被嚇得辭了行,她們要是知道賀郎你是個神鬼妖魔的香餑餑,還敢跟你坐在同一個廟里嗎”
從遇到食姥姥那一日后,又過了半個月,這半月內遇到的奇形怪狀、荒誕詭異之事數不勝數,李娘子縱然老成純熟,也實在招架不住,她上有老下有小,為了一家生計,磕頭請罪地跟兩人辭行。
梅問情仿佛早知如此一般,從袖中抽出一封信,讓她交給劉瀟瀟,劉家自然不會問罪于她。李娘子千恩萬謝地走了,只剩下他們兩人和一輛馬車。
賀離恨靠著她犯困,膝蓋上放著一柄木制的刀鞘,這是他這幾日用酸棗木做的鞘,只是里面并無兵刃。
他道“你早知我是個麻煩禍害,還不顧性命地跟我坐在同一個廟里,我看那幾個女人比你身強體健得多,我這點考驗對她們來說,想必是小菜一碟。”
梅問情聞言便笑,溫聲給賀小郎君科普道“你說對了,像這種走南闖北的運貨隊,肯定也遇到過一些山魈野怪,但像你我這么頻繁的,她們肯定沒見過。”
“既然如此,又為什么要干這個行當”他問。
“因為很賺錢啊。”梅問情將火焰上煮的一小爐茶水取下來,滾燙的水滑入杯壁,發出滋滋的聲音,霧氣蕩開,“你知道她們運一趟去域外,再從域外運一趟回來,有多少銀子么只要干個五年,就足夠買下園子田地、鋪子馬匹,做當地的商紳富戶了。”
“但”賀離恨遲疑道,“我們這半個月好像沒怎么遇到過運貨隊。”
梅問情面色不改,輕描淡寫地道“怎么沒有你走路時低頭看看地上的土地,說不定里面就掩埋著運貨隊的尸骨。”
賀離恨不寒而栗,半晌后忽然道“你這么博學多識,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低頭吹了吹茶水,先喝了一小口試試溫度,然后攬著他的手臂稍微一緊,遞過去喂到賀離恨的嘴邊“嘴巴干得要裂開了,你這人怎么吃喝都不知道開口要。”
他就著對方的手喝了茶水,潤了潤唇和咽喉。賀離恨曾經辟谷了成百上千年,對于吃喝確實總是生疏地慢半拍、缺根弦。
梅問情給他喂完了水,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爾后低頭湊過來,這架勢就像是要親他似的。賀離恨心頭突突地跳,抬手攥住了她的袖子,擋了一下。
他道“旁邊這么多人。”
那日的提議他雖沒有直接答應,但半個月下來,兩人的關系也算一日千里、頗為曖昧。
梅問情盯著他,忽然很愉悅地笑了,輕聲道“若是你我袖手旁觀,過不了多久就沒人了。”
賀離恨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這半個月來,他已經明白梅問情絕不會空口無憑,胡亂說話,這話必定是有緣由的。然而對方卻閉口不答,仍然只是攬著他烤火,還觀賞了一下他刻的刀鞘。
“這花紋不錯,挺新鮮的。”梅問情道,“能往里頭封幾個暗域天魔就更好了。”
“暗域天魔人間界哪有這東西,你也是修士”
“怎么會呢。”她笑吟吟地道,“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
“一派胡言。”
賀離恨低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