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保路仙生得非常貌美,又有官道上的幾處廟宇,原本不在乎此處早已廢棄的破廟,沒想到竟然惹上一尊煞神。它叩頭道“真人饒命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一個半月前四門鬼王蝎娘娘借道,要我們這些廟宇小仙供奉她的麾下鬼兵,不然就吞吃了我們的香火,還要斷絕此路原本我是不怕新嫁郎這類鬼物的,可有蝎娘娘在上,實在不敢不從啊”
“所以你就犧牲了這座沒有香火的廢棄小廟,做四門鬼王手下的倀鬼。”梅問情輕飄飄地問,“用行人的血肉喂養這群鬼兵”
保路仙嚇得花容失色,但被金紋鎖鏈禁錮著,連爬上前討好她也沒資格,連連道“小仙的性命香火掌握在她手上,莫敢不從。您的郎君這樣鮮美,若是小仙知情不報,會被她釘在魂柱上下油鍋的啊”
梅問情慵懶地向后靠去,抬指推了推賀離恨,看起來很好說話似的“這話你跟我說沒用,我這人很是懼內,這事兒得我郎君做主。其實那群凡人死了與我何干但我郎君是個嫉惡如仇、普渡眾生的大善人,你害他還不要緊,你要是害了別人,他一定會整治死你。”
賀離恨愣了一下,小聲道“你罵我呢”
梅問情沒理他,又笑瞇瞇地道“我可沒什么能耐,一不會用刀,二不會用劍,滿打滿算只會用個拘神術,嚇唬你們這些旁門左道。但我郎君可是修為深厚的得道真仙,他一瞪眼,你們這群貪生怕死的地仙全都得魂飛魄散,你還不給他磕頭”
賀離恨“”
它一邊說,一邊用那張男女莫辨、美艷無比的臉蹭著他的衣服,竟然昏了頭想要以色動人,使他心軟,還不等賀離恨開口,捆著它的金紋陡然一松。
下一瞬,金紋蕩出光華擋在兩人之間,光芒將保路仙灼得大叫,退開數步倒在地上哀嚎。那道拘神術也重新組合成復雜字跡,落到梅問情的手腕上。
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了,神情淡淡地道“我可沒讓你碰他。”
金紋回到她身上之后,令人呼吸不暢的巨大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梅問情撂下簾子坐回車里,冷冰冰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你來處理它吧。”
賀離恨嘆了口氣,嘀咕道“喜怒不定,除了我也沒人能忍受你了。”
他上前幾步,墨黑的魔蛇從袖子里攀爬出來,嘶嘶地吐著信。那保路仙忍痛含淚看他,昨夜在破廟之中,這位小郎君又是救下運貨隊、又是幫了被鬼新郎綁走的公子,它斷定這人肯定比那個難以看穿的紫衣女人更好說話。
“郎君求郎君救我”
它的聲音消散在風中。
在保路仙本體的脖頸處,魔蛇的毒牙從肌膚的孔洞中拔出。蛇的眼眸里閃爍著起伏不定的猩紅光芒,人性化地流露出一股饜足的味道。
賀離恨朝魔蛇伸出手,小蛇便沿著他的手臂爬上去,隱沒進衣衫中。
他轉過身,隨著地上那具軀體被蛇毒融成水汽,廟宇中的金身塑像也層層干裂,頭顱摔落下來,化為一片煙塵。
天光大亮,馬蹄踩在硬路面上響起噠噠聲。
賀離恨原本覺得梅問情不會趕車,早就做好了自己動手的打算。然而三刻鐘前,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疊了紙人,在紙人身上寫了幾個字,脆弱的紙張就化為一個活生生的、臉龐白皙俏麗的姑娘,打扮干練地坐到了馬車前。
這種奇異手段,別說他這種魔修少見,就是真正的道門正宗也未必見過。賀離恨大長見識,頻頻向外望去。
“你殺了它”梅問情忽然道。
“助紂為虐、殘害無辜,本就該死。”賀離恨知道她指得是誰,看了她一眼,又添了一句,“而且你都那么說了,我要是還瞻前顧后、心慈手軟,以你的脾氣,難道不會直接動手宰了我”
梅問情前半段還好好聽著,后面就被逗樂了。她體溫低,一身涼氣地靠過來,下頷抵在他的肩頭,聲音帶笑“你看你說的這話,我怎么舍得”
賀離恨一半嫌她身上冷,一半是怕自己又不爭氣,讓這女人給蠱惑了,有些想挪位子,可他才一動地方,對方就軟乎乎地倒下來,趴在他的膝蓋上。
車內空間還算寬敞,容得下她放縱懶怠。梅問情頭上的梅花簪子松了,溜出幾縷青絲,沒有挽上去的長發就那么密密地披落下來,滑如綢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