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志國這個班主任在班里擁有絕對的權威,只要他說的,哪怕是趙舜這種間接性發作一下的刺頭兒,也會乖乖聽話。
但之所以聽他的,并不是說這位班主任家里多有權有勢,恰恰相反,他只是一個家境平平的老師。
他舍得掏出自己的工資給家境不好的學生加菜,也舍得花大把大把的時間,給每一張卷子的作文寫上大幾百字的評語。
帶領的班級步入高三后,章志國永遠是最早一個到達教室辦公室,最后一個離開。
學生喜歡喊他禿頭章,雖說是外號,但喊的時候也有那么一點中二期傲嬌的親昵在里面。
有章志國鎮場子,今日班上的早讀都比平日大聲了許多。
“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1]
方陵跟著大家一起念,爭取盡快熟悉。
這篇蘭亭集序是要通讀背誦的,但時隔三十七年,他早就喪失了背誦蘭亭集序的能力。
朗朗的讀書聲響徹整個校園,早讀下課的鈴聲一響,不知誰忽然喊了句。
“啊,外面下雨了,看來今天不用做早操”
跟報喜訊似的,教室里立馬響起一片歡呼。
高中生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不用做早操,課間活動的時間多了不少,但方陵哪兒也沒去,就在自己位置上。
他在發呆,或者說他在考慮一個十分荒誕、又現實的問題。
那就是重回高中的他,要不要再追趙舜一次
他追了趙舜十年,最后才修成正果,兩人在一起后其實方陵很少去回憶以前。
昨天譚飛舟說得沒錯,當年他追人就跟去西天取經似的,九九八十難,或許還不止。
精心準備的禮物出現在垃圾桶,對方那群狐朋狗友的戲弄,以及趙舜那張刀子嘴說過的傷人的話
沒開竅前的趙舜在后來的方陵看來就是一個傻逼直男,狗比得不行,能把人氣得吐血。
十八歲的方陵能義無反顧的、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朝著趙舜走去。
但他現在不是真正的十八歲,而是十八的軀殼里住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的靈魂。
你能指望五十多歲、歷盡千帆的老男人擁有一腔熱血,以及年輕時候的孤勇與純真么
不可能的。
但同樣的,方陵也忘不了與趙舜結婚以后的幸福。
將近三十年的日夜都值得懷念,那是真正的蜜里調油,點點滴滴都值得回憶。
進退兩難。
“唉”方陵為難地嘆了口氣。
前面的趙舜忽然轉過來,直直的盯著方陵,他長得兇,許多人被他盯著都會下意識移開眼。
趙舜發現今天的方陵很不一樣,他記得以前他們一對視,對方立馬火燒似的移開眼,膽子小的很。
今天膽子倒是大,居然敢耍著他玩
方陵眸光微動,“做什么”
趙舜不說話,只一個勁的盯著方陵看,方陵見狀也不說了。
兩人默默的對視。
看著看著,趙舜忽然覺得這人的眼睛挺漂亮的,形如春天里怒放的桃花瓣,睫毛濃密且微翹,清亮的黑眼瞳被半闔的眼皮子遮住少許,既慵懶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溫和。
一個男生,眼睫毛居然長得那么長,娘里娘氣的
趙舜在心里嘟囔。
“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起。
趙舜回神,刷地轉回去。
方陵淡淡收回目光。
物理老師這時走進教室,他手里拿著一疊卷子,一邊將卷子分成四份,一邊說“這節課隨堂測驗”
一個傳一個,卷子很快從前面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