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頓先到醫院取了些需要的藥品,之后回到公寓。
天空像是調色板上劃開的藍色顏料,那顏色在天際線深得發黑。他坐電梯上到七樓,走廊只有一盞燈。
他正準備打開自己家的大門,被隔壁房間突然傳來的一聲槍響嚇了一跳。休斯頓瞬時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隔壁那扇紅色的門扉,然后看著它被緩慢打開。
一個青年走了出來,靠在門框上。
“槍走火了,”他冷靜的說。從他的房間里飄出一股美味的蒸雞蛋香味,他披了一件薄夾克,衣領半敞著,黑發頭頂沾滿不明的細小灰屑,額前那撮發絲是白色的,在走廊燈下分外明顯。
休斯頓朝他笑笑,沒有多問地走進自己的公寓。
在他身后,青年瞇了瞇眼,藍綠色的眼珠里滿是探究的情緒,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緊緊攥著一枚三原色蝙蝠鏢。
休斯頓進入房間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沖進廁所,扶著墻低頭對著馬桶。
他的胃部在不停抽搐,第一陣嘔吐因為長時間的忍耐來得極其猛烈。
他忍不住雙腿跪在地上,抱著馬桶吐出更多來。上一頓飯還是布魯斯停車帶他去吃的高檔西餐,如今全吐出來了。
該死的黑咖啡。
休斯頓從喝了一口咖啡起就變得不舒服了。
那只是一杯咖啡。可是該死的。它是如此的痛。
伴隨著強烈的胃酸,他的喉嚨被燒得作痛,想吐的欲望更加旺盛,而在那些食物都吐干凈后嘔吐仍然沒有停止。內臟翻江倒海,似乎要連器官也要一并嘔出。
一杯黑咖啡。休斯頓使盡全力不去想這個。
可是好吧,他恨死它了。
休斯頓全身發抖,新買的皮風衣變得皺巴巴的,從身體內部傳出痛楚讓他不自覺地蜷起腰,苦澀的膽汁涌進他的喉嚨,夾帶著腥甜的血跡從他的咽喉里噴出來。
等把食物吐干凈后,他的胃部空得徹徹底底,即使身體還在不停痙攣、腸子糾結在一起,但和之前相比他覺得已經好多了。
休斯頓靠著墻壁癱在地板上,他伸出右手,試圖拽下墻壁上掛著的毛巾。
這距離并不遠,但就像那只是一杯咖啡而已能使他如此無力又脆弱。
伸手,拽下來,使勁,毛巾啪嗒掉在地板上。
休斯頓脫掉風衣,彎腰撿起它,胡亂擦了下臉。又用手掌隨便抹了把臉。
然后他發現自己哭了。無聲的,平靜的,冷漠的。
就像喝下一口黑咖啡,他以為他可以承受了這些他早就有的胃病、失眠,這具身體擁有的酒癮和tsd,還有什么他導師曾經說他患有的親密關系恐懼癥
這些是什么并不重要,問題是他認為自己可以承受的了,可實際上他不能。
就像他不知道他會躺在手術臺上,看著他曾經的病人,他的朋友,將手里的手術刀對準他進行解剖。看著他自己的血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一點一點,就這樣死去。
然后他就穿越了,進入了一個同樣千瘡百孔的身體里。
休斯頓松開毛巾,右手按在了左胸上,那上面有一顆子彈射入的傷疤。特工,他無力地笑了笑,和心理醫生一樣都不是那么簡單就能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