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意識回籠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打開燈,地上是七零八落的煙頭。
莊飛突然想起,自己今天還沒洗過澡。
早上醒來時本打算在楊淮那里沖個淋浴的,結果被后續的一系列事情給耽擱了。
現在身上的酒味和煙味混合在一起,臭得令人發指。
莊飛脫下衣物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噴頭灑出的熱水打濕他的頭發。抹了把臉后,從瓶子里擠出兩坨洗發膏放到頭頂揉搓,泡沫越來越多,莊飛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閉眼的一瞬間。
身后仿佛睜開了無數只眼睛。
莊飛只覺得自己脊背上,手臂上的汗毛通通豎了起來。
他咕嘟地咽了下口水,大聲道“誰啊”
無人應答。
迅速沖掉頭上的泡沫,關掉噴頭,莊飛轉過身來,發現自己的身后空無一人,仿佛剛才令人發寒的目光只是自己的錯覺。
雖然楊淮在死前一直強調自己對那些目光的恐懼,身為好友的莊飛嘴上不說,但心里并不能理解是什么樣的目光會讓他怕成那個樣子,不過是被人盯著瞧而已,還是看不見的人,根本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
直到此刻,直到自己親身經歷了,莊飛才知道這些看不見的目光有多么讓人恐懼。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他的后腦勺上。再轉頭,目光落在他的脊背上。又轉頭,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然后,那些窺伺的目光似乎是厭惡了這種東躲西藏的游戲,不斷地分裂復刻,形成一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網狀結構,讓他從頭頂到腳底都暴露在這赤裸的目光中。
莊飛的反應沒比當初的楊淮好到哪里去,甚至要更糟糕,他連身上的水漬都沒擦干凈就尖叫著跑出臥室,撲向自己的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手機沒在身邊,莊飛頂著被子,視線被擋住,在房間里磕磕絆絆地摸索。
盡管裹得十分嚴實,但莊飛在找自己手機的過程中還是能感受到那些視線落在自己從被子里伸出的手上以及露出一截的小腿上。
他害怕得牙齒打顫,艱難地摸索了一會兒后終于找到了手機。
深吸一口氣,他撥通姜郁的電話,結果發現對方已經關機了。
莊飛捏緊手機,蜷縮在被子里,熱到不行了伸出頭來透透氣又猛地縮回去,就像是一只被人戳了腦袋的縮頭烏龜。
不能睡,不能睡,萬一睡著后做了和楊淮一樣的噩夢怎么辦
按理來說,恐懼到這種程度,大腦里該是燃不起絲毫的困倦。偏偏今晚的睡意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洶涌,莊飛緊繃的狀態還沒維持一個小時,眼皮就重得撐不開。
他做了和楊淮同樣的夢,但個別細節還是有所不同。
在他的夢里,大水牛背上穿著婚紗的女人,空白的臉上寫著的字并不是“新娘”,而是“友妻”。
一節又一節的小車廂在面前駛過,眼前閃過楊淮的臉,盡管只是很短的時間,但莊飛還是看見他整個人濕噠噠的,表情木然,宛如一具剛從河里撈出的死尸。
莊飛本以為楊淮身后就是他要乘坐的車廂,豈料一直往后的好幾節車廂里都坐了同樣臉色木然的陌生人。
一直到第八節才是空的。
耳邊傳來“友妻”清楚響亮的聲音“莊飛,快上車。”
車門開,莊飛依言抬腳踏入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