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至親的痛苦,三言兩語不能說清。
聽聞死訊的那一刻,先是不可置信,以至于整個人都是木的。等親眼看到尸體的時候,又是從胸口蔓延到四肢的劇烈痛苦。經歷了陣痛后,所有的事情都對陳奕東失去了吸引力,心臟像缺了一塊,風灌進來發出呼呼的聲響。
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需要將女兒的存在完全從自己的生活里摘掉。
如同摘除掉一個很重要的,但又不致死的器官。
席瑞雪生前為了方便工作租住在離單位很近的一個老式小區里,但每個星期都會回一次家,所以家里到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跡。
鞋架上還放著席瑞雪的卡通拖鞋,櫥柜里放著席瑞雪最喜歡吃的小圓餅干,冰箱上貼著席瑞雪買的小熊貼紙,諸如此類的痕跡太多太多。
這些痕跡經過時間的沖刷和洗禮后,會一點一點,慢慢地褪去顏色,最后消失。
這是陳奕東需要接受的殘酷現實。
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對余子豪的判決。
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換席瑞雪的一條命,讓他怎么能甘心。
席美玉睡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她已經連著發了兩天的燒,現在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住在破落小區里,家家都緊閉門戶,怕家里的財物被賊人偷去。
席美玉是個例外,她躺在床上,門戶大開。
一來是住的地方一貧如洗,屋里凡是值錢的東西都被放貸人搬去抵債。二來,她病的太重,感覺自己已經活不了多少天,希望死后能被人及時發現,盡早處理尸體。
門口傳來窸窣的聲響。
席美玉連眼皮也懶得掀,重重地喘著氣道“房間里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了,你來晚了,要錢沒有,要破命一條。”
門口的身影頓了頓,還是走了進來。
屋子里很黑,來人在門口摸索到開關,咔噠一聲,燈卻不亮。
“電閘早被房東拉了,想什么呢。”席美玉說完后又捂著嘴繼續咳嗽。
門在身后被合上,來人打開手電筒的燈掃到床榻上的席美玉。
席美玉被強光刺得瞇著眼睛,不耐煩地問“做什么”
燈光挪了個方向,席美玉這才睜開眼看清了站在床邊的人。
是個佝僂的老頭。
臉上還戴著個狐貍面具。
“你誰啊”席美玉疑惑道,“我怎么,咳咳咳不認識你我有欠過你的錢嗎”
老頭靜靜地站在窗邊,眼神掃過床榻上臟污的薄被和席美玉燒得酡紅的面皮。
“喂,問你話,你啞巴是不是”席美玉攏了攏頰邊花白的頭發,中氣不足地發問。
老頭拿出手機,垂下頭打了幾個字,接著手機發出機械冰冷的女聲“我是陳奕東。”
“陳奕東”席美玉驚得一瞬間坐直了身體,但很快又癱倒回床上,眼睛癡癡地望著他,“你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模樣”
印象中的陳奕東高瘦又清俊,現在卻變成了枯瘦的小老頭,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席美玉隱約看到他的下巴上下巴和脖子上有燒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