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計數的聲音,姜郁確定了爬到車廂里的人是貝麗。
卡車的貨廂比較大,借著木箱子的掩映,東野聲和小羊成功騙過了貝麗的視線。
不多時,貝麗離開。
前面傳來了車門關上的聲音。
引擎啟動,車子上路了。
小東野坐直身體,他嘴上不說話,但姜郁看他臉上的表情是興奮的。
車子越開得遠,小東野臉上興奮的意味越濃。
然而開到中途,車子卻拋錨了。
這次幸運女神沒有眷顧小東野。
貝麗爸爸在貨廂里搜尋修車工具箱的時候發現了躲在車上的小東野和小羊。
他二話不說,直接把小東野提溜下車。
出發之前貝麗清點過貨廂里的貨物,所以貝麗爸爸以為是她包庇了藏在貨廂里的小東野。
兩人爆發了爭吵,最后以貝麗挨了一耳光,抽抽搭搭地哭泣作為結束。
小東野抱著小羊和貝麗爸爸進行了交涉。
這是姜郁第一次聽見他用哈薩克語和別人交流,異常流利,不比他的普通話差多少。
可惜,貝麗爸爸對他帶了偏見,大概是覺得他又瘋又怪,還試圖勾搭自己的女兒,所以很是生氣,雙方沒交涉幾句話,貝麗爸爸就動了粗。
挨了揍的小東野沉默地站著。
貝麗坐在副駕駛上一邊哭一邊偷偷往外看外面的情況。
修好車后,貝麗爸爸把工具箱扔回貨廂。
臨行前,他指著小東野的臉,厲聲呵斥了幾句,之后便坐上駕駛座,開車走了。
姜郁覺得有點荒謬。
她環顧四周,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天地一片蒼茫,除了巖石就是砂礫。
再怎么說把小東野捎帶到有車的地方再扔也不遲啊,在這種地方根本沒法攔到車輛。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天氣不錯,至少不冷。
風呼呼的吹,吹過巖石的空洞,形成的聲音十分詭異,像是女人的哭聲。
風里帶著細沙,姜郁覺得臉有點疼。
一人一羊頂著太陽,頂著大風,漫無目的地走著。
姜郁望著藍色的天穹,突然生出自己非常渺小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人多的鬧市區是感受不到的。
小羊想,這個世界上,在這一刻,有多少人像小東野這樣孤獨地行走著呢
姜郁搖了搖頭,覺得身為一只羊,思考得太有深度了不大好。
她仰起頭,想看小東野的表情。
然而這一看,可不得了。
小東野竟然哭了。
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往下落,流過他被風吹得皸裂的臉頰。
他的哭泣沒有聲音,只是時不時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淚。
被哈里克暴打的時候沒有哭,挨貝麗爸爸耳光的時候也沒有哭,干活累到腰酸腿疼,手指長滿潰爛的凍瘡時也沒有哭。
唯有現在,四下無人之際,他哭了。
姜郁忽然意識到,他表現得再怎么冷漠和不近人情,歸根究底不過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孩。
小羊貼著小東野的褲腳,發出咩咩的叫聲,以示安慰。
小東野卻誤以為她是在喊肚子餓,從包里掏出半塊又冷又硬的馕,掰了一小塊給小羊吃。
“沒關系,我們沿著這條路走,會有車輛經過的。”喂給小羊后,小東野自己也掰了一小塊給自己吃。
沒有水,單是吃這么一塊馕,小東野覺得噎得慌,他努力地吞咽著,咽進去后才接著道“我們得省著點吃,要是一直沒有車經過,我們可能會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