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一愣,抿了嘴巴,避開她的眼神“不,不是啊。”
“嗯”夏昭衣望著他。
老佟沒說話,將手里的草木堆在旁邊,坐下后看著支長樂“這個,他怎么樣了會不會落個癱瘓啊”
“不會。”夏昭衣道,又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望著支長樂身上的這些藥汁。
老佟臉上跟著了火似的,整個人也變得不自在,他抬手撓了撓脖子,不知道說什么。
早知道,先得把身上這衣裳給脫了的。
但是脫了又怕一路下山,磕磕碰碰,沒個防具。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夜色下,深山老林里會出現個小女童
心里邊不太舒坦,老佟頓了下,喊道“阿梨。”
“嗯”夏昭衣抬頭。
老佟撞上她的清澈眼眸,再一度心虛避開,說道“那個,我跟你說的話,你可不要說出去啊。”
“嗯。”。
“我,我就是那什么對,我們是當兵的”老佟鼓起了勇氣。
夏昭衣看著他的盔甲,說道“你們是江南兵營的吧”
“嗯。”
“怎么會被靖安侯調動差遣”
“你知道我們是靖安侯的人”老佟心里打起了鼓。
夏昭衣一笑“放心,我不喜歡靖安侯。”
“什么”
“我也知道你們是逃兵,但不必緊張。”夏昭衣看著他,“我與靖安侯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老佟下意識便道“陶嵐”
說完他眨了下眼睛,小女童眼神清澈安靜,方才那一閃而過的凜冽寒意似是自己眼花。
夏昭衣笑了笑,沒說話。
老佟舔了下唇瓣,道“阿梨,我就這么跟你說吧,我們確實是要當逃兵,我知道這很不齒,可我就是不想替那靖安侯賣命。遠處那火你看到了嗎,那姓林的非得讓我們下去,我白三哥下去時手里的火把不小心掉下去了,結果姓林的發了脾氣,直接將我白三哥的繩子給砍了還有上一次,我們被派去石道里等人,等到天黑沒等到,就是沒人啊,可他們非得說我們玩忽職守,罰我們兩天不吃飯,一直干苦活。一個脾氣暴躁的受不了了,摔了東西,結果呢,當著我們的面被砍了一刀,命還在,可那血是實打實的咱這些人人命壓根不值錢,那些人不把我們當回事我又跟他們談什么忠義仁信”
“你們走錯方向了。”夏昭衣道。
老佟說的怒血沸騰,語氣也激烈了,卻看這女童就安靜聽著,沒有什么情緒波動,不由有些被潑了冷水的感覺。
“走錯什么方向”他的聲音平靜了下來。
“這邊下去就是那土廟了,你們繞了一圈,又回去了。”
老佟頓了下,抬頭朝另一邊看去“那,我們要走那邊”
“那邊也是深山,你至少得花上五日的時間,而且你們沒有在山里行走的經驗,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里面有不少猛獸。”
老佟暴躁的皺了下眉,道“那實在不行,按照原路回去得了,那邊的火估計也快燒完了,道上的草木能變少一大片。”
“這幾天不會下雨,那邊剛燒過山林大火,是有毒的,你們還是別去為好。”夏昭衣想了想,說道,“我可以想到辦法幫你們,但是你也得幫我。”
“你有辦法可以幫我們”老佟愣道,而后反應過來,又道,“不成,這就成了交換條件了,阿梨,你想要我們幫什么你盡管說,不是你,我和這支長樂今天要活活嚇死在這了。”
夏昭衣莞爾“好,你就幫我回答幾個問題吧,你知道定國公府后來如何了嗎”
“定國公”老佟拾起一根草木,在手指上隨意纏著,“是兩年前亡在荒澤谷的那個”
“難道還有其他定國公”
老佟搖頭“這倒沒有,只是你忽然提起他,一時想不起是誰了,你提他那女兒興許我還能鮮明一點。”
這年頭兵荒馬亂,戰場上死的,朝堂上亂的,隔三差五便傳來有人陣亡,或有人被削爵罷官,重一點的乃至全家抄斬,世人都已麻木了。
倒是一些可歌可泣的熱血兒女情義大孝之事,反倒在評書里被傳得廣,大街小巷,閑來贊頌。
有意無意的,也似一股精神力量,在鼓勵慰藉世人。
而天下聞名的定國公嫡長女,離嶺夏昭衣替兄而死的那段評書,便是這其中之一。
想起那兩年的事,老佟嘆道“作亂啊,這也是我為什么不想呆在這里的原因了,這靖安侯因為那陶嵐,可被這天下人臭罵著呢。他現在日夜都慌,慌皇帝要砍他,更慌民間義士們要害他,我也不想跟著這類人后面賣命,家里出了個忘本負義,賣國求榮,狼心狗肺的女人,其他人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