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義也忙看過來。
“嗯。”
女童面色淡漠,摘下斗笠放在一旁,朝床邊走去,伸手把住龐義的手腕,說道“龐義,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其他的不要多說。”
她的語氣略快,神色太嚴肅,明明是個女童,讓龐義卻不由跟著緊張起來。
龐義點頭“好。”
夏昭衣號了下脈,確認沒事后,放下他的手,說道“你可是從城門上被人用長槍刺下來的”
“是。”
“他們放你上去又刺你下來,為何”
龐義皺眉“他們起先是同意我去見趙秥的,我跟著其中一個人離開,那人未出幾步忽然回頭無緣無故罵我是奸細,緊跟著就開始攻擊我。”
“一點說話的余地都不給你嗎”
“是,”龐義回憶,“我沒來得及說什么,就直接被刺下去了,我掉下去的時候其他守衛都才趕來,我懷疑這個人有問題。”
“如何去佩封城,你跟我大概說下。”
老佟在旁一愣,朝女童看去“阿梨,你這意思是”
龐義也愣了“你要去”
“嗯。”夏昭衣點頭,“食物都備好了,夠大家吃兩日,草藥也都齊了,我在與不在,你們安心造船,我最遲明天早上回來。”
女童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神色未變,嚴肅的讓房間里面的兩個高大男人都不由的渾身緊繃,一點都不敢松懈。
老佟不安道“可是阿梨,你這么小的丫頭,你”
“我自己負責,”夏昭衣看著他,“謝謝你老佟,你放心,我會沒事的。”
她看回到龐義身上“沒有時間了,龐義,你將地形告訴我。”
龐義抿唇,慣來沉默陰鷙的臉龐露出些無奈,點點頭“好吧。”
西城一片闃寂,只余風雨怒號,城防建設上,遙遙可以看到遠處大雨里面的民兵正在布置工事。
一袋一袋黃土堆砌起來,隔著浩大雨勢,像一條土龍,綿長望不到邊際,橫欄在天邊,明目張膽。
趙秥自昨夜守衛來報后就帶人趕來了,他現在站在城墻上,大掌握著別在腰上的刀柄,目光冰冷,神情緊繃。
看不到對方的主力,自天光照亮后,便只看到這些民兵一直在監軍的鞭子下勞累。
除了這條長壩,更遠處隱隱還有幾座云梯車和鉤撞車,風雨里不動如山。
身后十丈外的城樓下一個高大身影大步走來,站崗的守衛們紛紛尊稱。
陶因鶴走到趙秥身旁“將軍,我去查了,的確僅只剩下最后兩石糧食,開倉放出去嗎”
趙秥沒有說話,似聽不到。
陶因鶴皺眉,忍不住又道“就算開倉放糧,兩石也只勉強熬過今日,明日后日便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可是再不開倉,恐將士們也要撐不下去,將軍,身體撐不住事小,怕的,是軍心啊。”
這話,令趙秥一下收緊大掌,握著刀柄的手心都疼了。
他何嘗不餓,三日只喝了一碗稀粥,且夜不能寐,自來這佩封守城后,他的形容已經徹底削瘦,褲腰帶都能剪掉三分之一了。
見他不語,陶因鶴眉頭深皺,悲痛的說道“將軍,我與袁天慶朱培意見相左,一直支持守城,可是當下我們也許真的別無選擇了帶著兩石糧食離開佩封,做路上之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丈夫當能舍能取,畢竟現如今,連軍師也建議棄城了,軍師的話,可曾偏過”
蒼風長浮,趙秥面色蒼白,額前凌亂碎發被風打的亂舞,拂過干燥裂開的失血唇瓣。
“辦不到了啊,將軍,軍中士兵們也是有家有娘的,他們的家人,也是百姓啊。”
趙秥閉上眼睛,緊咬牙關。
他們說的他何嘗不懂,可是他真的不想就這樣離開,不戰而屈兵,他覺得自己簡直窩囊到了極致。
哪怕如今活著離開,日后戎馬一生,回顧今日,都是莫大的恥辱。
可這世上最難當的,果真是“饑餓”二字,一日一日的絕望困境,能夠磨滅任何人的心性與傲氣。
袁天慶動搖了。
朱培動搖了。
連他最信任的過的軍師也動搖了,已勸了他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