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脊背發寒,手里面的匕首還握著,刀把被她攥緊,緊到在微微發顫。
她忽然覺得,天空上這些喧天雷動的寒鴉,像是一雙眼睛,正在可笑荒誕的注視著這個人間。
而她臥雪而去,踏血歸來,就是命運握著的一把匕首,她要用這把匕首,去替大乾的定國公府討回一個血債。
不過,她也知道的,知道這些寒鴉到底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這不是命運,這是人為。
耳邊有孩子的大哭聲,婦人的尖叫聲,男人的怒吼聲。
有人求饒,有人謾罵,有人哀哭悲泣。
數萬人眾在祈求天降福瑞的祭天臺周圍,被深深的絕望逼得瘋狂。
遠處的士兵們開始疏散人群,幾個大臣和將軍站了出來。
夏昭衣看到宣延帝回過了身去,將手里面的香燭鄭重插在了青銅長鼎上,并行了一個大禮。
圓壇下的一切似乎與他無關,他自安靜叩拜。
夏昭衣面淡無波,收回了目光,手里的匕首抬起,砍下路旁一截粗壯的木枝,以木枝為杖,朝前邊走去。
最后一個鐵籠被拉開,密密麻麻的寒鴉爭先恐后的飛了出來,循著生肉的氣息朝遠處飛去。
除了圜丘上的祭品,那些新鮮的尸體也在引誘著它們。
人群還沒有散盡,因而寒鴉并未盡數落下,遠處又有將軍怒喝,令士兵快些將這些鳥兒趕走。
驚起的寒鴉一波又一波,在天空盤浮戚叫。
幾個手下拍掉手里的灰塵和鐵銹,回頭看向后面。
羅銳看了他們一眼,對李驍道“少爺,所有的鳥都放出去了,沒了。”
把玩著手里玉石的少年抬起頭,將玉石收起,淡淡道“嗯,那走吧。”
“那這些籠子呢。”
少年頭也不回,說道“扔這。”
下山的路不如上山的好走,夏昭衣用手里的匕首去撥開攔路的枯枝和橫生出來的荊棘。
她要避開人群,那么就必然要走一條遠路,不過最后還是需要橫穿人海,去到對山。
山下到處都是人,遠處的重天臺在進行什么儀式她無心去理會,也聽不到,四周全是嘈雜。
這時,空中又飛來幾只鳥兒,夏昭衣抬起頭,看到兩只鳥兒被射落,其余的朝重天臺飛了過去,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范圍里。
夏昭衣沉了口氣,轉眸朝對面的群山看去。
天高云闊,陽光照落下來,山頂綿長的輪廓像是一條淡金的線,勾勒著起伏顛簸。
高空風急,云飄的飛快,山腰和山腳蒼林幽微,偶爾有風下來,帶起成片成片。
又有幾只鳥兒飛來,夏昭衣抬頭去看,是從山的更南邊。
一只弩箭射去,一只鳥兒被射穿,哀鳴了一聲,掉落下來。
但也在這時,越來越多的鳥兒飛來了。
三只,五只,十只,二十只
從最初色彩斑斕的山雀和黃鸝,變成了通體黑色的寒鴉。
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像是烏云一樣,從山那邊飄來,巨大的陰影朝人海漫去。
那些手里舉著弩箭,藏身在各處的士兵們愣在那邊,呆呼呼的望著,像是夢一樣。
聽到動靜的人紛紛抬起頭,見到山呼海嘯一樣的黑浪,驚訝的瞪大眼睛。
圜丘旁的禮官們目瞪口呆,大臣們抬頭望去,瞬息也愣怔了,張開了嘴巴。
剛剛鏗鏘誦完祝詞,手里還舉著大檀香的宣延帝眉頭一皺,忙抬起頭,而后難得的錯愕當場。
寒鴉啼叫,像是黑色的毯子被倒鋪在天空,大地的陽光被遮去大半,只有四周高懸的天燈還在照亮人間。
反應過來之后,遍山遍野的人群爆發出巨大的喧嘩。
一旁的內侍高喝“護駕”,然而根本沒有人敢上去,這是重天臺,此時能上去的只有天子,而天子沒有發話。
“射啊快射”遠處的校尉喊道。
隊正們該傳達命令的,可是看到這么多的鳥,密不透風,該射哪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