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延帝睜開眼睛“直接帶到這里來。”
“嗻。”廖內侍應道。
廖內侍轉身出去,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折回,身后跟著八名高大士兵,其中幾個士兵手里各架著一個人,一個是年約五十的婦人,一個是二十五上下的男子。
二人被壓跪在地,遍體鱗傷,天寒地凍只著一件單薄牢服,進得這殿中后才方覺溫暖。
士兵們叩拜后退到兩旁,廖內侍也沒有離開,立在一旁候命。
蔣氏身體已經凍麻了,艱難的抬起頭,看到軟榻上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男人,她手指痙攣般的抽搐起來,往后面微微退去“皇,皇上。”
皇帝沒有應聲,目光冷漠的看著她。
這個婦人,周身狼狽,滿頭蓬亂,五官看得出年輕時應算是個美人,但氣度很市井,沒有半點貴婦的模樣,興許是在牢里被打的,又興許是這兩年的貧瘠生活給熬的。
宣延帝看向另一個人,地上的男人有所感的,也抬頭望來,目光跟婦人一般無二,布滿驚懼。
“陶鼎。”宣延帝淡淡說道。
陶鼎跪在地上,手指縮緊,僵硬的想要握成拳頭,饒是害怕絕望,仍和宣延帝對視著,不想移開目光。
宣延帝看了眼他的手,望著他的目光變得更冷,浮起了厭惡。
兩年前,陶鼎還是他身邊的親勛翊衛,是他器重得力的羽林郎將,文武雙全,器宇軒昂,現在呢瘦成了猴子,臉上全是傷口,左眼這道傷口是豎著下來的,讓他整只左眼瞇在那邊,看模樣,這只眼睛是要廢掉了。
宣延帝坐正身子,端起案幾上的參茶,因隔一陣子便有人進來替換,始終都是熱的。
“牢里很冷吧。”宣延帝喝了口參茶后說道。
沉默好一陣,陶鼎吐出一字“冷。”
“這雪下的,不知道北境那邊,陶嵐是不是會冷”宣延帝看著殿外幽暗的大雪說道,一雙蒼老眼眸深斂。
這個名字,讓蔣氏和陶鼎的心里都重重一沉。
“大雪啊,”宣延帝搖搖頭,嘆氣,“不知道在北境埋了朕多少的將軍和士兵,那四野八荒都是白骨,當年良將何安在,如今可愿奉持而歸之”
蔣氏朝陶鼎望去,她的眼圈通紅,懼意到極致,近乎要壓垮她。
陶鼎想伸出手去護住自己的母親,可是,不敢。
他看著上邊高坐著,一臉滄桑神態望著殿外的皇帝。
從昨日一早被官兵破門而入,他便知道他們陶家終于要到頭了。
兩年的提心吊膽,夜不能寐,最怕的就是這一刻,但等院門真的被踹開,那巨響傳來時,他甚至覺得如釋重負。
“知道朕為什么不殺你們嗎”宣延帝問道。
“不知道。”陶鼎回答。
他也想問,為什么不殺他們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鮮血灑就灑了,這兩年的豬狗不如和市井唾罵聲,他早便不想活了,可是,他又不敢死,誰不怕死呢
“因為,北元大軍就壓在朕的邊疆上,對朕虎視眈眈,”宣延帝哈哈笑了,壓低聲音說道,“別看朕是個皇帝,但是朕膽子小,朕一旦將你們都殺了,陶嵐會在外邊興風作浪,會慫恿那些個蠻人一路殺到京城來,會把朕也給殺了。為什么他們能殺的這么兇呢因為,”宣延帝忽的拔高聲音,面目變得猙獰,“因為朕的大將,朕的士兵,全被你家那賤人給害死了蔣氏,你這個賤婦生養出來的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