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真的是六月十二。
前一夜天象逆動,繁星繚亂,異常明亮,六星聚于南空,中州浮患。
常識上來講,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一旦忽破均衡,易月化寒,當為大兇之兆,絕非吉兆。
當然,老者不是刻板固守之人,兇吉算什么,要看對誰而言。
人世間最大的道并非均衡,而是此消彼長,有人兇,便有人吉,誰吉誰兇老者皆不在意,只做日常記錄星象之用,可如若時間撞上,乃他徒兒
老者的雙眉皺在一處。
同樣不想去管誰兇誰吉,可他徒弟在其中若已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必然有頗多波折和跌宕。
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
他現在就要做點什么了。
“今日多謝你派人來告知,”老者說道,“尋回我愛徒,此為大恩,他日你若遇上難事,少俠盡可開口。不過,你似乎受傷不輕,身手再好也不過是血肉之軀,余下兩日在山上休養吧。”
“不了,多謝前輩好意,”沈冽說道,頓了下,忍不住又道,“不過,我令人去元禾宗門借人時,未曾料到阿梨與宗門的淵源,我救她,只因她是我朋友,并非因為圖恩。”
老者的話,令沈冽有些不自在,也許是老者話里透出的間疏之意,像是非常陌生的外人。
雖然他的確是外人。
老者白眉微挑,側眸望他。
“你,”老者說道,“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沈冽一愣,黑眸浮起訝然和困惑。
“罷了,”老者看回前邊,似不要繼續這個話題,說道,“走吧。”
他們一直走在最后,腳步很慢。
老者的語聲則更慢,他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幾乎沒有什么情緒波動,緩步走著。
沈冽仍處于驚詫之中,沒能弄明白老者那句話是何意。
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哪個“誰”
是他所想的那樣嗎
“到底年少。”老者這時又說道,似是感嘆,目光望著前方的皚皚雪路。
沈冽眉心微皺,沒有過問,安靜跟在老者身旁。
老者也不再說話。
別人感情的事情,他不插手,不多問,哪怕與自己的徒兒相關。
到底年少,所以有些心性吧。
雖然與沈冽未曾往來,但今日一番接觸,老者能看出這是個清冷,不喜說話的少年。
這樣的少年很聰明,為人處世皆會帶著幾分孤傲與不屑,并非陰郁,或者應該說是懶,并不太緊要的事懶于多說,能省時省力便絕不浪費半點力氣,隨性灑然。
今日尋人時,沈冽所表露出來的不安擔憂和事事親力親為,一人在先,不懼險阻的模樣,因當時是尋人,所以沒有顯得奇怪。
但在方才,老者無心的一句話,以沈冽這樣的心性,大可了了帶過,但他沒有,而是出言“反駁”,為何便是心有在意,且年少氣盛,故而沒能忍住吧。
而在意一個女童,這未免奇怪,哪怕兩個人歲數相差不過五六歲,女童到底是女童,除非對方知道,女童不是女童。
當然,不排除有些不正經不正常的病態之人,會將目光放在一個女童身上,但越是這樣的人,反而越會刻意去遮掩,至少在他這個長輩面前絕對會喬裝造作。
眼前的少年從始至終沒有,他大方坦蕩,眼神干凈。
倒是個不錯的少年,老者又看一眼沈冽。
只可惜,愛慕他家徒兒的人著實太多,隨著她重新長大,重新明艷,她身上所大放出來的光芒,會吸引更多兒郎追隨在后。
但是,有什么用呢。
上一世那么多兒郎,哪個是她看得上的呢。
她的目光,在天地,在四野,在古今,兒女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