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眠略有點心虛地眨了眨眼睛,老實巴交說“他說他還是希望留在這邊,大概是覺得不習慣吧,上個月才曉得自己身世有問題,是我我也接受不了,畢竟又不是被拐賣過來的,陸家都把他當親生的養,需要時間消化吧。”
他說得太多了,說到后來簡直是在幫陸撼城找借口。
他們像是共犯,他是不為人知的主謀。
“也是。”奶奶還是嘆氣,“聽說陸家老大跟媳婦兒王惠連夜趕回來,跟那邊見了一面,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顧眠也搖頭,忽地聽見外面有汽車駛過的聲音,好奇望了望窗外是陸家的小轎車。
千里迢迢從深圳回來的陸家老大和王姨在車里激烈交談著,攜著疲憊,甩著車尾燈,在窗外一晃而過。
顧眠瞬間一口把剩下的稀飯都灌進肚子,站起來就說吃飽了,想往陸撼城那邊過去,但很快又收回了腳步,縮進自己的房間抱著高一的課本預習,只不過心思完全不在書上。
他這樣反常,客廳里還在吃飯的顧家眾人很能理解,是最好的朋友呢,跟連體嬰兒沒差的兩個人,忽地一個或許要走,另一個自然不會安穩。
顧爺爺瞧了一眼大孫子的房門,沉默了一會兒,背著手說要出門一趟,結果左拐右拐去了陸家,入了大院子,連看門狗都朝顧老爺子搖尾巴,顧爺爺則對著屋里喊“老陸”
背著手走進根本沒鎖的大門,顧爺爺還沒進去就能聽見里面熱鬧的歡聲笑語,隨后開了門就看見客廳滿滿一桌的大菜,和圍著桌子坐的陸家老大陸成功、媳婦兒王惠,一個沒血緣關系的兒子陸撼城,一個有血緣關系的兒子陸挽剛,最后是坐在上位的陸老頭,一家子總共五口,看上去其樂融融。
“喲,你這老不死的過來干嘛”陸爺爺笑著說,“快過來看看我新孫子,陸挽剛。”
顧爺爺走過去,陸家老大就連忙起身讓座,顧爺爺點了點頭坐在陸老頭的旁邊,跟陸挽剛互相認識了以后便很干脆地問陸老頭“所以現在怎么個情況我聽眠眠說撼城不想過去不過去好,不要勉強,我看那邊要是真為撼城好,就不會逼著撼城匆匆忙忙過去認親。”
“而且我也說個實話,我家眠眠從小到大都是撼城照顧的,他們兩兄弟在一起我放心,不然眠眠去了高中,我怕他住校有問題,他這個小孩,從小只跟撼城要好,也只跟撼城說老實話,對家里能忍得很。他自己住校絕對不行的,老陸,咱們兩家可是擺過席的,你家撼城發過誓跟眠眠要當一輩子的好兄弟,現在他要是走了,算哪門子的結拜”
顧爺爺說到激動處,也是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沒辦法,他都不知道怎么照顧自家病歪歪的大孫子,但陸撼城會,沒了陸撼城,他那可憐的大孫子要是活活在高中餓死了、病死了、都沒人知道可怎么辦
顧爺爺這輩子沒做過什么虧心事,絕不迷信,什么都不怕,可以說是鐵骨錚錚硬漢一條,對自己的兒子女兒們都沒表露過多少溫情,但現在大概是老了,心也軟了,尤其忘不了眠眠做腦瘤手術的那段時間。
那段時間,家里一直借錢,老大跟老大媳婦兒請假回來,老二一家也緊趕慢趕過來,一大家子都在醫院手術間外等待,大兒媳婦兒哭得渾身在抖,跪在手術間門口小聲的祈禱。
老大在樓梯間抽煙,看見他后繃不住的哭說爸,你總跟我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看見眠眠就想哭,為什么別人家的小孩那么健康,我的兒子那么苦你說我還能看見他長大嗎爸,我要是很有錢很有錢就好了,他們說在大醫院做手術更好,用的藥都不一樣,爸我想哭。
顧眠是老大家第一個孩子,顧爺爺的第一個孫子,這第一仿佛是有些特別的意義,又或者真的只是太心疼了,太害怕了,所以顧爺爺來了陸家,說了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