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宗洛的話,葉凌寒怔愣片刻。
他猛然抬眸,定定地看向樹葉掩映的叢林。
在那片綠意后頭,紅衣青年倚靠在樹枝上,黑發如瀑般散下,鳳眼高挑。一只手撐著頭,另一只手穩穩地抓住斷裂的羽箭,笑容濃郁地看過來。
“師兄,這話你可就說得不對了。”
虞北洲手里捻著箭尾的白色羽毛,低聲調笑“我一直都在這里,若不是師兄驚擾了我,現在我可能都已經在同周公飲酒對弈,暢游蝶海了。”
宗洛冷笑,對虞北洲的連篇鬼話不置一詞。
早在他收下公孫游玉牌的那會兒,宗洛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被人窺探的視線。只不過那會兒他無法確定虞北洲的位置,心里也存了讓虞北洲看看他上輩子小弟怎么投奔效忠自己的,故此沒有出聲。
公孫游尚且還能解釋一句在此之前還在隱士世家里學藝,一入大淵沒來得及碰上虞北洲就被無意間殺出來的宗洛半路截住。
但葉凌寒不一樣。
葉凌寒和虞北洲是表兄弟不說,天生就同屬陣營。
最重要的是,他們屬性太合適了。一個變態抖瘋批,另一個病嬌。
上輩子宗洛就不止一次看到葉凌寒跟在虞北洲背后跑,一口一個表兄,滿臉癡迷崇拜的模樣,神情狂熱而扭曲,將其奉若神明。
更別說葉凌寒本身業務能力出色,為虞北洲后期奪取大淵基業立下過汗馬功勞。
要說葉凌寒和虞北洲沒聯系,騙誰呢
果不其然,跪倒在地,一只手捂著傷口的葉凌寒怔愣道“表兄”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虞北洲了。
明明質子府和北寧王府隔著也不遠,每一次經過前葉凌寒都會駐足停步,默默凝望許久,卻不敢上前敲哪怕一下門。
他們是表兄弟,小時候參加宮宴時葉凌寒就對這位漂亮的虞家表兄記憶深刻。后來又聽說虞家滅門,為了給虞家報仇,表兄改投大淵,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過對當年虞家滅門一事的追查。
再后來,葉凌寒也被迫來了大淵為質。
有時候他經常站在質子府門口,眺望著不遠處的北寧王府,心里不免升起一些悲涼。
他們都是衛國人,一個為了報仇,一個為質,背井離鄉。
不知道表兄在戰場上為大淵賣命的時候,心中會不會有恨。
然而虞北洲并沒有看葉凌寒一眼。
他的眼里只有一個人。
紅衣將軍肩上的白裘披風垂下,懶洋洋地搭在樹枝上,看著宗洛嗤笑一聲收起弓箭,抓著七星龍淵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葉凌寒心里忐忑,身上又受了傷,頭腦一陣一陣眩暈,完全沒有注意到虞北洲的異常“多謝表兄相助”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再抬眸,樹枝上已經空無人影。
剛剛教訓完兩個人,宗洛現在心情好了些,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沉。
他忍葉凌寒很久了。
上輩子遠在邊關沒法給小八報仇,這輩子又來一次。
方才那一劍宗洛直接刺了個實打實,除非有名醫出手,不然一個不慎恐怕右臂都會就此廢掉。
當然,就算能治好,也至少得養個一年半載的傷。總而言之,這段時間葉凌寒是別想出來興風作浪了。
葉凌寒得慶幸宗瑞辰沒事,不然今天不可能這么簡單收場。
馬蹄聲在幽深的密林中噠噠作響,踩過枯枝斷椏,沙沙作響。
在這一派令人賞心悅目的靜寂中,聒噪的聲音依舊飄忽不定地從上方傳來。
火紅色的衣角同白色狐裘交織在一起,伴隨著樹葉被撥亂的奏響,如同鬼影般悄無聲息地掠過。
地上宗洛騎著馬跑,虞北洲就氣定神閑地在天上追,還時不時出言撩撥幾句,生怕拱不起火。
“這么久沒見,師兄難道不想同上輩子的故人敘敘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