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帝越看越滿意,末了,才勉勉強強補上一句“刻得不錯。”然后招手就吩咐元嘉去拿線來,作勢就要串上。
也正是如此,他才錯過了宗洛臉上的錯愕。
上輩子,沒有多此一舉的死遁,壽宴也沒有推遲,他便乖乖在淵帝去年大壽上將神龍玉作為生辰賀禮。
因為是第一個獻禮的皇子,當時群臣翹首以盼。
內侍在眾目睽睽之下報出賀禮名字,觀之色澤后,眾人都倒抽一口冷氣。然而上首帝王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了句不錯,便再也沒有下文。
宗洛當時倒也沒多想。
就算他雕工差了一點,但也絕對算不上拉胯。再加上極品底料色澤,放眼列國都找不出第二塊,送出手絕對倍有面子。
比之前他送的不走心老參,那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沒想到的是,他爹竟然這么喜歡這塊神龍玉。
宗洛又開始忍不住胡思亂想若是真的喜歡,那上輩子為何從未見他爹表示過
“陛下。”
就在宗洛走神的時候,元嘉已經吩咐下人拿來穿玉的繩,往預留的地方穿上。淵帝滿意地打量片刻,將其掛在自己批閱奏折的筆架旁。
“來人。”
就在宗洛以為萬事大吉,自己應該腳底抹油開溜的時候,他冷不丁地開口“給三皇子賜座。”
立馬就有下人捧著皮草和憑幾上前,跪在地上規規矩矩為他鋪好,遞上一方鏤空的銀色暖手爐。
這模樣,是要他留下來坐坐的意思了。
宗洛還想再掙扎一下“父皇,兒臣不宜熬夜”
“怎么你同老四去花柳街喝酒就行,在朕這里就不行了”
淵帝劍眉一擰,語氣冷了下來“又不是讓你天天熬夜,等到點了再給朕麻溜地滾回去。”
宗洛這才想起今日是年節,按照規矩,晚上是要守歲的。
只不過他幾乎從未在皇宮守歲過,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兒臣遵旨。”
都這般說了,宗洛自然不會反駁。
于是他老老實實地坐下,手里捧著暖爐,脊背僵硬。
片刻后,殿內又響起沙沙的書寫聲。
這還是宗洛第一次同他爹單獨相處。
往常他只能在行軍前后的啟程或復命時單獨覲見淵帝一面,其他時候都是在不同的社交場合,例如百家宴閉宴或臘日清祀。
更尷尬的是,淵帝還在處理事務,偶爾問宗洛兩句,有一搭沒一搭。
“聽醫圣說,你的眼睛有好轉”
宗洛連忙答道“回稟父皇,已經能看見光亮了。”
淵帝“嗯”了一聲,似乎又批閱到了什么煩心政務,手中的朱筆重重地落在紙頁上,勾出一個筆鋒蒼勁的圓。
過了一會,他又問道“今日那個儒家弟子,是你朋友”
“是。他是儒家此回前來大淵的帶隊首領,為人單純不諳世事,今日許是有些緊張,這才不小心冒犯,望父皇恕罪。”
淵帝不置可否,忽而話鋒一轉“朕看你平日就頗為推崇儒家。”
雖然這句話是個陳述句,但宗洛不至于連這點言下之意都聽不出來。
接下來自然是乖乖闡述自己為何推崇儒家的緣由。
“兒臣以為法家思想脫胎于道德經,嚴苛重律,以法治國,尚法明刑。在亂世之中固然能穩住局勢,時間久了,卻有高壓反彈的風險。而儒家思想則較為平和,以仁為本。”
這個話題對宗洛來說不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