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裴謙雪這一眾臣子頭一回看淵帝這般失態。
他好說歹說,幾位老臣甚至以死相逼,這才勉強勸得淵帝放下湛盧劍,把人勸回龍椅。
但這也是他盡最后努力的結。
其他的,便是勸也沒法勸。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你去疏散眾,臣子可以退,皇子可以走,老弱病殘婦孺先。”
淵帝一只手拿著圣旨,另一只手拿著湛盧,“朕哪兒也不去,若五十萬大軍沖破皇城,朕就死在這里。”
“陛下”幾位心腹臣子全部都慌,紛紛出言勸阻,把頭都磕紅。
一位皇帝做出這樣的決定意味著什么在場所有人都清楚。
皇城被攻破,就意味著三皇子率先以身殉國。若是陛下再不走,就意味著這個王國的國君與繼承人都將歿于此。
泱泱大國,經此一役,必將元氣大傷。
能不能有后福還不得而知。
“不必多言,朕心意決。”
淵帝疲憊揮揮手,不再多言。
恍惚間,幾位老臣似乎看到先帝的影子。
當初先帝收到年輕的淵帝殘殺手足,血洗皇城,一路打進宮里的消息后,也做同樣的選擇。
數十年后,高高的金鑾殿面前,在先帝曾經端坐,挺直脊背看著自皇子血洗皇城卻也不曾后退一步的龍椅,淵帝的態度同樣堅決,仿佛把自焊在面。
裴謙雪嘆口氣。
帝王,將軍,父親。
帝王永遠凌駕于其他身份之。
所以即使手拿寶劍,身披鎧甲,也不能棄臣子國于不顧。
然而痛失愛子,即將發人送黑發人時,他只是一位最普通的父親,和世間所有的父親并無兩樣。
御醫配完藥,將今晚治療眼睛的藥拿出來,算一下時間,喃喃自語“按照回老太醫把脈的結,近日殿下應當就可以服用那枚丹藥。”
藥童在一旁默默煎藥,用小扇子扇起圍爐的火,眼睛盯緊,不敢放松一絲一毫。
到藥快煎好時,老御醫踱步而出,攔住一位羽春宮的內侍“快到服藥的時間,三殿下可曾有回來”
內侍剛想說還未,轉頭就看見緩緩駛回來的馬車。
身披厚重鶴氅的皇子從馬車走下,面色蒼得過分。
御醫嚇一跳,連忙前去把脈。
感受到平穩的脈象后,他不由得狐疑多把幾秒,確認無誤后,總算是放下心來。
藥童端來巫藥,宗洛一言不發,難得沒有顧左右而言他,或者是和御醫親切討一下為什么這藥一天比一天難喝,直接端過來一飲而盡。
這下就連小藥童都看出三殿下的不對勁。
除回北寧王來的那次以外,平時殿下喝藥都要磨個半天,絕對不有這么干脆利落的時候。
“對,殿下。”
老御醫心里疑惑,卻也不敢多過一句。
這宮里的貴人,三殿下算是最好相處的,然而下人萬萬沒有過的資格,頂多只能兀自擔憂。
“陛下回特囑咐臣留意您進補的時間,原先早幾天您就可以服丹,因為感染風寒這才推遲。”
“老臣方才熬藥時才想起,今日您就可以服用仙丹。”
御醫也很好奇那枚丹藥的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