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現在想想,那時她這份天真幼稚的認知,真不知道為什么持續了那么多年。
長大后的安娜貝爾已不會相信“相愛”這種童話里才有的破爛玩意兒,她的母親海倫娜就是天性里藏著殘忍惡毒的東西她清清楚楚地明白。
要問為什么如何篤定
哎呀,是小小姐。
從母親臥房里走出的、不是父親的男人。
笑容輕浮,衣著凌亂,暴露在外的皮膚上痕跡多得令人皺眉頭。
一邊穿著襯衫,一邊彎腰,似乎是要伸手摸摸她的臉
被重重打開。
拖下去。年幼的繼承人冰冷地看著他,還嫌棄地挪開小皮鞋,像是生怕沾到污水,錢給夠,痕跡抹干凈。
身邊的仆人說是的,小姐。
臉蛋俊俏的男人還來不及反應,只到他胸口的少女就掠過他,推開了臥房的門。
母親,您當然有排遣寂寞的權利,但以后可不可以去會所或酒店里玩,別在老宅里召這些不三不四的臟東西
您該注重身體潔凈。
而那其實,才是安娜貝爾記憶中,第一次忤逆母親。
可也許是當時不可言說的行為稍稍混亂了海倫娜的腦子,也許是不可言說的行為后讓她饜足而疲憊,又也許是一向乖順的女兒即便表達不滿也會用上恭敬委婉的口氣。
知道了,多事。五分鐘后來找我檢查功課,現在出去。
是的,母親。
安娜貝爾走出去,不聲不響,某個不知由誰建立的“相愛”幻象在心里清脆破碎。
從那以后,她就默默接下了母親玩樂時的善后工作。
挑選場所,挑選對象,資料,處理干凈,掃掉尾巴。
薇薇安總笑她太過保守,可安娜貝爾知道,自己只是厭惡。
她拒絕去了解一切有關性的知識,有意無意把自己塑造成連小黃書都沒看過的白紙。
她拒絕去想象那一切的相關畫面,因為那會毀掉她對母親的敬愛,因為她害怕、害怕、害怕
自己將來,也會沉溺其中,變成與母親相同的模樣。
不能變成那個模樣。
不能擁有偏執的殘忍,不能直接燒穿冒犯自己的生命,不能像母親像薇薇安像她認識的每個上流女人那樣耽于肉欲,在骯臟的人身上留下骯臟的痕跡,讓對方衣著凌亂地走出自己的臥室
為什么不能
記不清了,不知道了,但不管怎樣,不管怎樣,絕對、絕對不
你問我,我將來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哎,這個問題誰知道,我怎么可能喜歡呃,非要說的話,純潔天真的女孩吧因為不被雜質污染的女孩很可愛啊,說不定還會有甜甜的酒窩嗯嗯,我喜歡酒窩
“不能。”
安娜貝爾閉閉眼,用力刪除那夢境的最后一絲殘留。
她還有很多事,要準備即將到來的比賽,要調查那份特制的玫瑰香水,要找到影像里的白手套的主人
“喂,洛森,這邊這邊哈哈哈,你怎么最近總走神我們餐桌在這邊”
可夢境刪除了,現實里的存在無法刪除。
傍晚的食堂,安娜貝爾坐在二樓,面前的食物分毫未動,手邊是一杯放了冰塊的威士忌。
助理擔憂的視線再次被她忽視過去的安娜貝爾從不會在食堂喝酒。
大小姐的目光,只緊緊追蹤著樓下的人。
正在和他的朋友吃晚飯,表情動作都沒什么異常,只是一點點的睡眠不足。
明明沒有出現在復賽賽場,明明也沒再出現在她身旁,竟然還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