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的感覺里,火車上的時間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扭曲了,第一天過得詭異又漫長,甚至還發生了命案,第二天卻又快得離譜,一眨眼就到了中午。
餐車服務生遞上了菜譜,按照規律,今天是意大利菜。
食材新鮮,剛從意大利的米蘭火車站搬上來的。
老伯爵犯了頭痛病,沒有露面,他的管家正在要求主廚做一份法式濃湯。
管家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眼眶下面發青。
“東方快車根本沒有那些作家旅行手記里的舒適。”
有個乘客低聲抱怨,他做了一晚上噩夢,亂糟糟的,早上起來根本不記得內容,只感覺到疲乏。
其他乘客有的附和,有的反對。
“不不,是夏天的旅行令人格外不舒服。”
“是那件銀行家的命案鬧的,我都沒敢睡踏實,害怕昨晚有誰摸進包廂或者埋伏在盥洗室的走廊上對我開木倉。”
“哈哈哈,那不可能發生你既沒有欺騙一位高尚的紳士,也沒有能力拋棄一位可愛的小姐,讓她為之心碎,你的仇人更有可能雇傭一位兇徒埋伏在陰暗小巷或者臭烘烘的碼頭倉庫里對你開木倉,而不是選擇親自動手。再怎么說,東方快車的票價都不是一個小數字”
“哎呀,尊敬的夫人。我若是有您的一分智慧,就不用擔心到徹夜不眠,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想通這個道理啦”
旁邊那個一路都在奉承貴夫人的意大利男人也不甘示弱,加入到話題之中。
他們完全忘記了金幣與詛咒的事件,甚至認為那是英國的花邊小報捏造出來的故事。
“不要再談那些英國人了上帝知道,他們是多么無趣,竟然相信這樣的東西。”
意大利男人夸張地攤開手,“幾百年前這樣的故事在威尼斯可太多了,來自埃及的木乃伊、死刑犯的吊墜,噢,或許還要加上十字軍從遠東帶回的戰利品據說那上面有異教徒的詛咒不過它們都發揮不了作用,夫人,威尼斯有許多古老的教堂,上帝在注視著我們呢。”
他熟練地談起了威尼斯的各處教堂,并且誠摯地邀請貴夫人去一座歌劇院欣賞經典劇目。
詹森側頭認真地聽了起來。
蓋密爾正看著自己的盤子發呆。
那是一份加了白葡萄酒與黃油烹制的意大利面,配菜是貝類。
面是漆黑的,餐叉都被染黑了。
面上還散落著油煎過的墨魚觸手,火候正好,白嫩微焦,好像還能彈動。
剛走進餐車的約翰“”
一位戴著銀質面具的邪神,沉默地注視著一盤墨魚汁意大利面。
這個畫面太有沖擊性了。
偵探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很想知道是誰給蓋密爾推薦了這份菜。
蓋密爾抬起頭。
約翰找了個空位置,向餐車上的服務生要了一份羅勒醬通心粉。
至于那股后背躥起來的寒意,約翰努力無視。
是的,只要像頭等車廂的其他乘客那樣忽略掉那張餐桌上的人,就能輕松地欣賞著窗外的美景,馬上還會有一份地道的意大利美食端到面前。
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只要接一份報酬豐厚的委托,就能愉快地在世界各地旅行,享受倫敦沒有的陽光。
生活會很愜意美好。
約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了一個總結,想要不接觸神秘,裝作看不見很重要。
他需要隨時觀察周圍人的反應,不要表現得像一位目光銳利的偵探,總是發現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節要用眼角余光看,要繃住表情,實在不行就學習阿貝爾醫生,胡扯出一個科學解釋。
“呵。”
蓋密爾輕聲笑。
他毫無阻礙地“看”到了偵探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內容。
人類總是這么天真。
在這個灰色的真實世界,一顆珍珠真的太顯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