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個無比脆弱的存在,只能在人類所屬的工坊內,以不被邪惡力量“發現”的方式誕生。
漢斯在發燒。
他在海上吹了整整十個小時的冷風,一直堅持戒備,也保持著清醒。
黎明時分,安德烈下令返航,漢斯立刻失去了意識。
漢斯隱約聽出安德烈聲音里惱怒與后悔的情緒,但是漢斯知道,這場病更多的原因是“接觸神秘”。
漢斯的意識沉入了那個熟悉的閣樓夢境里。
這次閣樓里是空的,只有灰塵、翻爛的識字書籍、一副棋子殘缺不全的跳棋。
跳棋是英國非常風靡的游戲,曾有一位英國商人在威尼斯大量訂購彩色玻璃跳棋,這筆錢挽救了一個快要倒閉的工坊,后來威尼斯也開始流行這種棋類游戲,按照地域還有許多不同的玩法。
漢斯一顆顆拾起這些破碎的棋子,把它們碼放整齊。
這過程有點費勁,因為棋子散落在閣樓的各個角落,有些還卡在木板縫隙里,非常難找。
當棋子湊齊的那一刻,漢斯似乎聽見了笑聲。
小孩的笑聲。
然后黑暗狹窄的夢境出現了劇烈變化,他腳下一空,掉進了一個奇特的世界。
“主教大人”
漢斯看到了年老的主教憤怒地說著什么,下方是跪了一地的教團騎士。
那位曾經對漢斯冷嘲熱諷的騎士統領,攥著手里的鐵皮面具,用力到手指發紅。
漢斯發現自己的視角很怪,他好像站在一個沒有房頂的屋子上方,視線又能“捕捉”到那些藏在暗處的細節。
譬如主教雖然在發怒,但是右手悄悄伸到了桌案下方,那里應該是一個機關按鈕;騎士統領表面恭順服從,其實氣得悄悄摸了好幾遍腰間暗藏的武器,不過忍住了沒有動手。
他們的聲音不是很清楚,加上在漢斯眼里,教團高層或多或少都有“污染”的跡象,所以看起來像是一場怪誕的戲劇。
曾經被漢斯尊敬、仰望的主教、長老、統領們有的皮膚發綠,有的腦袋變形,有的眼睛通紅,還有人長了鱗片。
就像一群怪物穿上了教團高層的衣服,挪動變形的軀體,笨拙地演出著一幕抹黑灰色教團的戲劇。
“不”
漢斯痛苦地閉上眼睛。
那些聲音與影像仍然源源不絕地傳入他的腦中。
聲音還逐漸變得清楚,讓漢斯可以聽見教團高層爭執的內容。
有人指責安德烈的不盡力,有人認為怪物已經離開了威尼斯,還有長老責怪主教輕易地放棄了威尼斯主島的教堂駐地。
正吵成一團的時候,忽然有教團侍從過來稟告,又發生了教團騎士的被襲事件。
由于這些騎士都是被暴力打暈的,身上攜帶的物品被洗劫一空,根本不像是邪神眷屬所為,這件事成了新一輪的爭執導火線。
騎士統領否認自己的屬下是廢物,他堅持這件事里有其他勢力屬于人類的勢力動手了,目的就是徹底掌握威尼斯這個一直游離在意大利之外的城邦。
然后教團高層紛紛揭短,指出誰收了哪位貴族的好處,誰又早早地投靠了哪位大人物,包括但不限于威尼斯本地、意大利本國的勢力,最貪心的一個長老甚至被指同時收了東俄與羅馬教廷的錢,還在英國買了土地與別墅。
十字架上的圣像,沉默地看著這場鬧劇。
房間兩邊的教團先圣雕塑,也在注視著這些后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