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考上了公社的初中,在讀初一了。
紅妮兒手里還保存著方錦繡給他們做的識字卡,她認得方錦繡的字。
所以秋云嬸子才會愿意跟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去縣城里,在她心目中,給女兒讀書機會的方錦繡,就是她家的大恩人
她一路跟著宗恒派去的人來到郵局,電話撥通,聽筒遞到她手上的時候,她手指頭都在發抖。
她這半輩子,來縣城的機會不多,來郵局的機會更少,連電報都沒發過,更別說打電話了。
“喂是秋云嬸子嗎”方錦繡略有些急切地問。
聽筒里夾雜著電流的聲音有些失真,但秋云嬸子還是聽出了方錦繡的聲音,當即激動地直點頭“是我是我”
方錦繡同樣有些激動,她簡單跟秋云嬸子寒暄了兩句,結果秋云嬸子先憋不住了“繡兒啊,你有啥事找嬸子,你直說,這電話費多貴啊”
她剛才聽見了,那工作人員說,按分鐘算錢,打到京市,一分鐘一塊多錢。
這是在打電話嗎這是在燒錢
“是這樣的嬸子,我和年寶在京市,遇見了”
她話說到一半,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
宗廷去開門,景年端著一個大大的果盤站在門外。
“哥哥,我來給你們送水果。”小男孩兒目光沉靜,平順得不像他往日模樣。
“給我吧。”宗廷去接他手里的果盤,景年突然抬手,高高舉著果盤,仰頭問“我能進來嗎”
烏黑的大眼睛看著宗廷,好像問的不止這一句。
坐在書桌后面的宗恒出聲道“讓他進來吧,這些事他有資格聽。”
宗廷微微皺眉,他不是非要瞞著崽崽,不過剛聽了一些不好的事,他擔心又有這種事讓景年聽見。
倒不如他了解清楚了,再酌情告訴景年。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景年一本正經地說。
宗廷唇角翹起,側身讓開“進來。”
景年立刻咧嘴笑起來,跑到宗恒面前,把果盤放在桌子上“舅舅吃荔枝”
“待會兒吃。”宗恒抬手,朝正在打電話的方錦繡示意,景年立刻捂住嘴巴。
方錦繡干脆開了免提,直奔主題“嬸兒,是這樣的,我和年寶在京市遇見了一家人”
她把他們和郭家的相遇以及幾回打交道的情況大致跟秋云嬸子講了一遍,最后說“嬸兒,你是我媽的好朋友,她走的時候,只有你在她身邊,我想問問,她有沒有提起過關于她的家人”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氣聲。
秋云嬸子說“繡兒,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你媽確實跟我提起過。她病了那么長時間,她走那天,約莫是自己察覺到不行了,就把你支了出去,跟我說了一些話”
“她給了我一封信,說要是她死了,托我給她寄出去。我不識字,她跟我說,那是寄回她家里的信。”
秋云嬸子的聲音開始哽咽“繡兒啊,你媽臨死前,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年寶。
我曉得,她下鄉這么些年,家里都不管她,肯定有事兒啊可是她怕你們姐弟倆沒人照顧,還是還是寫信回去了”
“她跟我說,年寶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家里人怎么也得給他一口飯吃,不能留下拖累你,你一個大姑娘,帶個這么小的孩子,日子怎么過”
“她還說,如果她家里人來接,不能讓他們帶你走,家里房子留給你,你有房子,自己能干活,就用不著求別人”
屋里一片寂靜,只有姐弟倆地啜泣聲,景年滿臉都是淚,無聲地喊著“媽媽”。
方錦繡也哭得泣不成聲,她知道,養母不讓她跟郭家人走,是因為知道郭家人不喜歡她,容不下她。
往更壞的地方想,當年她的遭遇,她害怕再發生在她女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