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回憶片刻,才想起來,那哭叫不休的聲音,來自于他兩個堂兄。
二叔在打他們嗎聽起來好慘地樣子。
膽小的崽崽下意識縮了縮,癟著嘴喊了一聲“娘”
陸楊氏正坐在床邊,一邊做針線活兒,一邊聽兩個侄子挨揍。
二弟妹想哄她出去,幫她兩個兒子說說情,她才不去,她年哥兒受這般大罪,都賴那兩個混小子。
怎的,偏她兒子金貴,做錯了事,受不得罰
聽見小奶音一聲喚,陸楊氏慌忙放下手中的繡繃,湊到幺兒身邊,輕輕拍打著他的脊背“五郎莫怕,娘在,娘在這啊。”
聽見“莫怕”,景年突然想到他暈過去之前的場景。
崽崽張了張嘴,弱弱地喊了一聲“阿兄”
“二郎出去了,待會就回。”
陸楊氏憐惜地撫著幺兒的額發,溫聲細語“阿兄去給我們年哥兒弄吃食了,我們年哥兒受了罪,要好好補補身子。”
因著今遭這回事,她婆婆發了話,讓去村里別家買幾只雞子,用糖水燉了,給年哥兒補補身子。
家中倒是養了幾只下蛋雞,可現在天熱,母雞不愛下蛋。
攢下來的那幾只蛋,若是沒賣錢,定是給小叔子送去。
便有一兩只余下,也是給了三房景賢,一日一只。
婆婆說,他們讀書人,費腦子,多補補才好念書。
可憐她小五郎,長這么大,還沒嘗過糖水雞蛋什么味道。
正說著話,房門被推開,陸景堂同陸蓉一起走進來。
陸蓉一見景年醒了,歡喜地跑過來,抓著他小手就要落淚“五郎,阿姐下次再不留你一人了。”
陸景堂走過來說“五郎剛醒,別惹他哭。”
“阿兄”
或許因為溺水前最后一眼見著的是陸景堂,景年對兄長依賴感大增。
他張開兩只短短的手臂,奶聲奶氣“阿兄,抱,抱五郎。”
陸景堂略有些局促地張開手,將幼弟抱入懷中。
小小的身子軟綿綿的,好似他稍微用力一些,就會把這個軟團子給擠壞了。
陸景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夢一場,他現在依舊有種置身夢中,難以清醒的感覺。
那場夢里,他有幾個孩子,孩子幼時,他忙著讀書忙著做官。
且時人講究抱子不抱孫,他那幾個孩兒,及至長大成人,陸景堂也未曾抱過一次。
后來他仕途生變,禍及家人。
又有陸五郎,哦不對,如果這次他能生下來,應該算六郎,又有陸六郎那個小畜生背后生事。
他家那幾個也是蠢的,鬧得多年之后,陸景堂孑然一身,膝下空空蕩蕩,不知多少人背后諷他,說他陸景堂活該斷子絕孫。
三郎四郎還想將他們的子孫過繼給他,陸景堂毫不猶豫拒絕了。
兩個蠢貨,生出來的孩子,也是一樣的蠢樣兒,留下這樣的子嗣,他陸景堂丟不起這個人。
蓉娘家的那個小外孫,倒是生得可憐可愛,唇紅齒白的一只小團子,誰見著都說那孩子生得漂亮,招人喜歡。
有次蓉娘還把那孩子往他懷里放,可他身居高位多年,積威深重,只看了那孩子一眼,他便號啕大哭,鬧著要爹娘。
陸景堂頓覺無趣,將那孩子還給他爹娘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