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劉氏微微皺眉,二郎以往雖也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但總覺得又有點兒什么說不上來的變化。
陸景堂自顧自忙自己手上的活兒,任由陸劉氏打量。
陸劉氏琢磨了一會兒,沒琢磨出個名堂,回神一想,她琢磨二郎做什么,便是變化再大,也是她孫子,得喊她一聲“阿奶”。
景年今天可高興了,上午阿姐給他吃了燒稻米,中午阿兄回來,塞給他幾個野果。
崽崽拿去與阿姐分了,野果子不過成人拇指指節大小,青紅相間,吃起來酸而澀,只有一點點回甘。
即便如此,對于缺乏食物的孩子們來說,也是極難得的零嘴兒。
景年被酸得直吐舌頭,小狗崽一般哈氣,逗得陸蓉哈哈大笑。
被酸到也要吃,他現在對于所有能入口的東西,來者不拒。
陸景堂將收拾好的菌子,放在小灶上用陶罐兒煮了鍋湯。
菌子本身有鮮味兒,陸景堂又往湯鍋里加了一把野蔥,撒點兒鹽巴進去,多煮一會兒,便是一鍋鮮湯了。
照例給二老送一碗去,這回陸楊氏還專門給陸景賢盛了一碗。
陸劉氏忙不迭拒絕“拿走拿走,我們不喝這東西。”順便替陸景賢也拒絕了。
再好吃也不吃,這可是能吃死人的東西
“他們不要算了,我們多吃一點兒。”陸蓉高高興興地把碗接回來,“阿兄,可以喝嗎”
陸景堂不允“我先喝。”
“不行”陸楊氏突然出聲“阿娘先喝。”
母子倆僵持住,陸文元遲疑道“要不還是算了吧,阿娘說了,這菌子吃了,要死人的。”
陸景堂喝了口菌湯,頭也沒抬“餓肚子也會死人,與其被餓死,我寧愿被毒死,我想那些被毒死的人,也是這么想的。”
陸文元被噎得面紅耳赤,吶吶道“如何就到這地步了,中午不是才吃過”
“蓉娘,你餓不餓”陸景堂打斷了他的話。
陸蓉毫不猶豫點頭“餓。”
景年不等阿兄問,積極舉手“年哥兒年哥兒也餓”
陸景堂又低頭喝了幾口菌湯,還吃了個幾個菌子。
他將碗放下,慢條斯理“您看,吃完午飯不到一刻鐘,蓉娘和年哥兒都叫餓,他們根本就沒吃飽。”
陸景堂抬頭,目光灼灼“阿爹,您吃過飽飯嗎”
陸文元遲疑地點了點頭,陸景堂笑了“可是我們四個,從大姐到年哥兒,我們都沒吃過飽飯。”
他臉上帶著笑,眼神卻很冷“阿爹,為什么為什么你的孩子,連吃飽飯是什么滋味兒,都沒嘗過”
陸文元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狼狽地別過臉。
他張了張嘴,許多話想說,又說不出口,最后實在受不住難堪,扭身出了屋子。
“你這孩子”陸楊氏輕斥了一句,怨怪長子太不給他阿爹面子。
她追了上去,想打打圓場,莫讓父子倆個生了嫌隙。
陸蓉撇了撇嘴“阿爹以往就知道說,等你們三叔考上秀才就好了,也不曉得三叔這回能不能考上,要是真考上,那就好了。”
“不好。”陸景堂冷冷開口“蓉娘,三叔沒考上便罷,若是考上了,咱們只會過得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