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風塵仆仆的一行人在一個山谷外停下了腳步。
此時正值傍晚,云霞漫天,赤紅的霞光將整個天際染成一片縹緲的紅,預示著明天又是個好天氣。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咱們明天能多趕些路了。”趙羽茜笑著感嘆,她曬黑了,皮膚變成了蜜色,但精神卻非常不錯,哪怕每天都奔波在路上,依舊神采奕奕。
話音落下,沒聽到回應,她扭頭看向景年和宗廷,卻發現這兩人都神色古怪復雜。
景年怔怔地看著山谷入口,宗廷則目不轉睛看著景年,他站在靠近山壁的地方,山壁投下的陰影一半遮在他臉上,那只仿佛打了暗光的紅瞳,好似浸著一層血色。
趙羽茜莫名心頭一跳,她下意識提高了聲音,喊了一聲“年”
景年如夢初醒般抬頭,恍恍惚惚看著趙羽茜,聲音艱澀“老師,不用走了”
趙羽茜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沒等她細問,景年已經抬腳往兩山相夾的細徑走去。
那到小徑十分狹窄,入口處也只容得下一人通行,也不知里面有多深,此時天色已晚,趙羽茜才招呼族人們生火做飯搭帳篷,準備明天趁著天明再探一探,沒想到景年一句話不說自己走了進去。
趙羽茜連忙追上去,但她的速度可比不上宗廷,眼角旁一道身影閃過,宗廷已經緊追著景年投身陰暗小徑。
趙羽茜心中大急,這兩人怎么回事,私自行動都不帶說一聲的,遇到危險怎么辦
她疾走幾步,追到入口處,陽光照不到這里,打眼一瞧,里頭黑洞洞的,景年和宗廷已經不見了影子。
這么黑,她那膽子不大的小徒弟,怎么敢進去的
趙羽茜心中一凜,兩人反常的反應讓她卻步在洞口處,有族人送來火把,趙羽茜舉著火把,想往里走,抬起的腳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咕咕哈呀”
奇怪的輕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穿行在黑暗中,景年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恐懼。
他像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輕快而堅定,耳邊回響著的聲音,似近似遠,透著歡喜和快活。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快到要跑起來,心臟劇烈跳動,有光閃過,眼前豁然開朗。
未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腦中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爆鳴聲,夾雜著一個讓他有些熟悉的斷斷續續的奇怪聲音“怎么不可世界靈上報”
一只大手從后方覆上他的額頭,腦海中奇怪的聲音戛然而止。
景年睜開眼,冰藍色的瞳孔流光暗涌,最終歸于沉寂。
他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鮮花、宮殿、奇玩、寶石,一切美好的事物,如孩童肆意玩耍的積木,隨意布置散落在這片山谷中。
那片花是他親手種的,宗廷嫌他煩,隨手變了一束鮮花塞給他,讓他數清楚有多少花瓣再來找他。
他數到花朵都枯萎了,也沒有數清楚,眼淚撲簌簌落在花瓣上。
宗廷嘆著氣,手把手教他把花種下,他看著那些枯萎的花朵重新恢復生機,眼淚還掛在臉上,又笑了起來。
宮殿是宗廷建的,他再一次在花叢里睡著,宗廷抱著他丟進宮殿里鋪了柔軟織物的床鋪上,咬著牙說不許再在花叢里睡覺。
景年抱著柔軟蓬松的被褥打哈欠,聽見宗廷在他耳邊絮叨“也不許去樹上睡,樹洞里也不可以,不許去搶野雞的窩,水里也不行,你又不是魚”
好吵啊,這不行那不行,阿廷不是說他是世界之靈,這個世界都是他的嗎為什么有這么多不可以。
可是他好喜歡阿廷哦,喜歡到什么都愿意給他,所以他叨嘮一點,也沒關系的。
“這些,不是都毀了嗎”景年的聲音微微發顫,隨著記憶一起復蘇的,還有緊隨而來的痛苦。
那不是夢啊,他是真的,被撕成了無數片,新生的意識也隨之破碎,最后歸于混沌。
“對不起。”
宗廷的痛苦壓抑不住的從聲音里透出來,可他除了祈求原諒,說不出別的話,傷害已經造成,即便他盡力彌補,景年遭遇的一切卻無法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