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1871年,一個在歷史上留下印記的年代。
四季溫暖潮濕的愛爾蘭也有冬天,二月的大雪覆蓋了城市,路邊停靠著馬車,出行不易,即使是愛惜衣物的紳士們也不得不為了出門,讓靴子沒入雪地里,暗暗擔憂大雪會不會影響今年的農業。
這不是他們過于憂國憂民,而是的負面影響尚未度過,二十年前發生嚴重的馬鈴薯災害,農業欠收,讓整個愛爾蘭陷入了史無前例的絕望。但凡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中年人或者老人,無論家境富裕還是貧窮都會自覺地儲備起糧食,順便思念一下那些出國逃難的親朋好友們。
“聽到一件好事,總督那邊說今年愛爾蘭的人口回升了。”
“也許吧。”
“當年逃走了多少人”
“不知道走了上百萬人吧,我哥哥帶著全家人去了美洲,渺無音訊,唉,我們愛爾蘭就剩下兩百萬人了。”
路上兩個戴圓氈帽的愛爾蘭紳士低聲交談,為難得下雪的一天又增添了少許寒冷,二十年前八百多萬人口的愛爾蘭就剩下兩百多萬人。
一場,愛爾蘭被餓死、病死了八分之一的人。
來自新大陸的馬鈴薯給愛爾蘭了豐富的食物,全國種上馬鈴薯,缺少其他糧食種類,因此為未來埋下了隱患。
都柏林的市中心,行人很少,下午的時候,街邊的店鋪只有寥寥幾家在營業,顯得冷清,躲在家中取暖的居民偶爾能聽見窗戶外馬車的車轱轆碾壓過積雪,發出說不上好聽、但是讓人莫名不覺得吵的聲音。
在都柏林隨處可以看到英文的商店招牌,愛爾蘭語已經成為了家庭內部、或者是愛爾蘭人聚會的時候會說的語言。
一道身影提著購買的東西從營業的店鋪里走出來,奢侈地叫了馬車。
冬天的馬車費用已經漲了十個法郎的價格。
車夫非常熱情地幫助客人放好物品。
有著一頭濃密棕發的愛爾蘭少年熟練地報出家門地址,在馬車里拍掉發梢、肩膀的雪花,張頭去看沿路的下一家店鋪的所在位置,自己購買的東西還不齊全,自從兄長威利在發燒生病后,他就成為了家中常用的跑腿人。
上一次家庭會議結束后,外科醫生身份的父親決定燒掉那些沾染疾病的物品,讓長子待在房間里安心養病,母親本來不太同意,但是為了家人的安全,給了小兒子一大筆法郎,命對方去購買這些東西。
“學校好不容易愿意放假,結果威利一回家就病倒了,快樂的事和不快樂的事加在一起仍然是不快樂的。”馬車里的奧斯卡王爾德檢查物資,根據母親列出的清單,自己購買了枕頭、床單、毛毯、油燈之類的日常用品,當然,里面還有一些自己喜歡的小東西。
“停一停,我要去店里一會兒,你留在門口,會給你小費。”
奧斯卡王爾德跟車夫交代片刻,不辭辛苦地把東西從馬車上拿了下來,提進店里才能放下休息。
他不會一廂情愿地信任車夫,那是笨蛋才會有行為。
這是一家都柏林常見的牛奶店,奧斯卡王爾德聞著牛奶味,給家人買了少許,實際上他完全不想喝牛奶,英國人和愛爾蘭人都知道全國牛奶摻水嚴重。他與心不在焉望向窗外的老板攀談起來“你一直在看什么難道那邊有比顧客更重要的美麗女士嗎”
老板見他年齡不大,煩惱地說道“先生,沒有女士,我是來自巴黎的生意人,只是覺得都柏林的治安不太好。”
奧斯卡王爾德一聽是鄰國的巴黎人,興趣來了“你會法語嗎”
老板不屑“這是母語。”
從中世紀開始,人人以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為榮。
奧斯卡王爾德用學習的法語與他交流,老板對他的口音有一點意見,糾正了兩處,令奧斯卡王爾德決定以后常來這家店。
而后,在精力十足的奧斯卡王爾德的追問之下,牛奶店老板終于吐露實情,算是充當無聊的冬季里的一場談資“我在來的路上發現了一具躺在地上的尸體,雪都覆蓋了一層,遠遠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嚇人。”
奧斯卡王爾德皺眉“是乞討者凍死的尸體嗎”
老板搖頭,“如果是那種情況就不至于嚇到我了,最多通知一聲城市的治安官過去收尸,你不明白,那具尸體好像沒有穿衣服,露在外面的腿全是”說的這里,他下垂的眼角皺紋抽動,就像是碰到了不愿意回憶的是去,“用針線縫合出來的傷痕”
“我敢用我行商多年的眼光發誓,那絕對不是乞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