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之前的十幾年,王姝瑾過的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這回姜氏摔傷,王姝瑾不侍奉在跟前,連永安寺也不肯去,不得不說是姜氏的教導之功。而且她今日所穿的裙子,昨日還掛在金市的錦衣閣里,名喚“凌波仙子”。
錦衣閣是都城里赫赫有名的制衣鋪子,貴女夫人都喜歡去那里定制衣裳。錦衣閣因人裁衣,選料名貴,絕不重復。有時也會把制好的衣裳放在鋪中顯眼的地方展示,唯有價高者能得。
昨日王樂瑤經過時看了一眼,便記住了。
王姝瑾有時間花在打扮上,卻不肯花在重傷的母親的身上,真是自私又涼薄。
若說這么多年,王樂瑤唯一羨慕她的地方,就是父母健在,并伴她身側。
侍女從門內出來,對陸氏和王樂瑤等人施禮“長公主有請。”
公主府和王宅的古樸厚重并不相似,修得極盡奢華。姜鸞住在湖心小筑,三面環水,只一道曲橋連著岸邊。水中原本養了幾只白鷺,可性子隨了主人,高傲得緊,輕易不肯露面。
屋舍是仿宮中的建制,高臺飛檐,憑欄曲榭,窗上垂下金蓮花鉤鉤住竹簾。
進門便是一座精美的仕女屏風,地上鋪著西域來的羊毛地氈,梁上懸掛紫金綃制的簾幔。左進是座小佛堂,姜鸞沒有吃齋念佛的習慣,但當世佛道大盛,佛堂是必不可缺,她斥重金打造,也只是為了美觀而已。右進便是寢間,家具都用上好的沉香木,鑲嵌寶石,雕刻著蝙蝠蟲草紋,寓意福壽。
姜鸞出身皇族,嫁的又是江左第一高門,身上的毛病自然不少。比如嫌蠟油的味道不好聞,所以只用夜明珠照明,室內燈臺找不到半點蠟燭。喜歡金玉,喜歡收集名貴的香和茶,不惜為此豪擲萬金,光是各色香爐,茶具,便堆滿了庫房。
反正她的嫁妝,封邑,園子,地契加起來,揮霍一輩子還綽綽有余。
姜鸞閉目斜躺在湘妃榻上,保養得宜的面龐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雍容華貴的金絲鎖衣緣繡百鳥大袖裳穿在身上,紅裙冶艷,如牡丹艷壓群芳。就算天下易主,也很難從這位自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前朝公主身上,看出半分落魄之感。
王姝瑾坐在她身邊,推了推她的手臂“女兒來看望母親,母親一點都不高興嗎”
姜鸞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
“母親這是責怪女兒嗎”王姝瑾做出泫然欲泣的樣子,“女兒這段時日遍訪名醫,想給您治傷,您看胳膊都瘦了。”
姜鸞的乳母孔嬤嬤連忙幫腔“是啊,二娘子看著可是輕減多了。”
姜鸞的嘴角一抽,正要說話,下人說四娘子和各位夫人都進來了。
王姝瑾不高興地坐到一旁,眾人在外面除履整衣裝,然后一道進來行禮。
陸氏偷偷環顧四周,地上那個玉質蓮花底座,蓋上立著赤金鳳凰的香爐可真精妙,鳳凰嘴里冒出裊裊的香煙,舒卷縹緲。別看前朝已亡,這姜氏哪有半分亡國公主的樣子照樣活得花團錦簇。可見只要宗主在一日,這繁華就不會斷了去。
“都坐下吧。”姜鸞扶著孔嬤嬤穩穩地端坐起來。
王竣行禮,命下人把備好的禮品獻上,“侄兒知道您這兒什么都不缺,不過家里存了些百年的人參和長白山的野生鹿茸,拿來給長公主補身子用。還望您不要嫌棄。”
孔嬤嬤沒動,這等玩意兒,長公主可不會放在眼里。
姜鸞竟然道謝“大郎有心了。孔嬤嬤,收下吧。”
這話說完,屋里死一般的寂靜。長公主向來眼高于頂,除了她自己的女兒,別人從不放在眼里,平時連說個字都吝嗇。此番居然和顏悅色地同王竣說話,眾人自然驚到了。
長公主這腦子,怕不是摔壞了
陸氏從前就百般巴結姜鸞,想利用她的影響,給自己的兒子謀個好的起家官。姜鸞如何傲慢輕怠,陸氏也只能受著。
大齊亡國后,陸氏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心想著這下姜氏可威風不起來了吧所以帶著看落水狗的心態來的,沒想到姜氏活得照樣精貴,待人接物也尋不到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