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唯貞送謝夫人出去,蕭衍看向偏殿,“你可以出來了。”
姜齊悅紅著眼睛,低頭走出來。她曾是大齊最風光的公主,人生所受的唯一挫折就是愛慕謝羨,卻不能嫁給他。父皇說王謝兩家權力至鼎,聯姻是大勢,連皇族也無可奈何。
沒想到如今王謝兩家的婚約破了,她也不再是那個風光的公主,被人棄如敝履,還是不能嫁給謝羨。
“你已經聽到了。”
“多謝陛下的好意。”姜齊悅自嘲地說,“我如今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謝夫人看不上我,我也未必能看上他們。婚嫁之事,還是算了。”
她還是有公主的驕傲,她喜歡謝羨,但勉強嫁到謝家,便逃不開謝夫人的怨懟。謝夫人如此態度,怎會善待自己她的父皇,母妃,還有皇兄,再也沒辦法替她撐腰了,今后漫漫人生長路,她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所以務必要清醒。
蕭衍倒也不是大發慈悲,非要做善人。他只想杜絕謝羨這個后患,又能把姜齊悅放在眼皮底下。不過兩邊都不愿意,他就作罷,把姜齊悅先送回了臺城。
蕭衍繼續批閱奏疏,心中有些煩躁。晚些時候,許宗文終于從王家回來。
許宗文稟報“陛下,四娘子確實病得嚴重,臣從她身邊的侍女口中得知,四娘子是跟二娘子起了爭執,掉下池水,差點淹死,才病重至此。王公大概覺得是家丑,所以沒有上報。”
“家丑那是朕的人”蕭衍聞言,重重地拍了下書案。
許宗文嚇得抖了抖。這個王公膽子的確是大了些,家中要入宮的娘子出事,也敢瞞著宮里。不過高門里頭,這種齟齬之事不少,若不是牽涉到陛下,其實外人也不會太在意。
“你能治好她”
許宗文小心翼翼地說“病倒是不難治。不過四娘子先天不足,身子骨本就弱,就算治好了,恐怕也得好生休養一陣子,可能還會落下點病根,陛下得有準備”
許宗文越說越小聲,因為皇帝沉著臉,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蕭衍怒極,王允連個家都管不好,怎么為百官表率。
這些士族高門,就算內里爛得不成樣子,表面上還是要裝得高貴體面。
既然王允不會管家,縱容親生女兒,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王謝兩家以謝三郎和王四娘子八字不合為由,互相退了婚書的事,很快就在都城傳開了。
不知情的人,都覺得十分震驚。因為這兩人門當戶對,男才女貌,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分開了實在可惜。知情的人,都知道是皇帝的手筆,暗嘆士族真是山河日下。
自士族掌權以來,還從未有過婚盟被皇族撕毀的先例。哪怕皇族再喜歡士族女子,只要她們已經許婚,便也只能放手。更別提,像王謝這樣的甲族,聯姻都是有無數利益勾連的,誰敢拆他們的姻緣。
朝堂上對皇帝也頗有微詞,甚至有幾個老臣死諫,君奪臣妻,有悖人倫。
但是人倫這種東西,蕭衍是不會放在眼里的。他一概置之不理,還讓人專門辟出地方給那些老臣跪,甚至吃食。沒過兩日,老臣都耗不過皇帝,紛紛退讓了。
這日,春光明媚,都城一如既往地熱鬧繁華。建康城能這么快從兵禍中恢復元氣,固然有前朝打下的根基在里面,也有蕭宏等官員殫精竭慮的貢獻。
一輛牛車駛進烏衣巷,停在王家的門口。
隨從上前敲打門環,門開了一條縫,里面的家仆客氣地說“家主吩咐,近幾日不見客,還請閣下回去。”
“我們是宮里來的,快通知王公來接駕吧。”門外的人說。
家仆一聽“接駕”二字,連忙開了半扇門,看見門外臺階之下立著一個絳衣男子,雙手背后,高大魁梧,氣宇軒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