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瑤看向那個叫雪柳的侍女,“若士族的高低,只看宗主的官位,那么高平郗氏,祖上曾有人位列三公,怎么后來連都城都呆不下去了四大姓人才輩出,他們處廟堂之高則為國鞠躬盡瘁,隱于江湖,則文采相傳,桃李天下。四姓名士良臣浩如煙海,燦若繁星。莊子云井蛙不可語于海。今爾等見滄海,應知己陋。”
雪柳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不知道什么莊子,只知道這番話應是狠狠貶低了郗氏。
郗微要開口,王樂瑤又道“前陣子我感染風寒,身體還未痊愈,故約兩個好友一同進宮,互相有個照應。若郗家娘子確有急事,這肩輿我們不是不可以讓,我同她們一起再等就是。”
郗微看到周圍的貴女投過來的目光,好像她挑釁甲族在先,又跟一個大病初愈的人搶肩輿,十分失禮。她所謂的急事,不過是個借口,說出來哪有信服力。
郗微忽然明白,這位未來的皇后,看起來柔弱,實則是個硬茬子,很不好對付。
“是我唐突了,我在此等一等就是。幾位娘子先請。”郗微退讓道。
王樂瑤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么,扶著竹君坐上肩輿,幾個人往壽康殿的方向去了。
路上,桓曦和怒氣難消“那個侍女好生放肆,若不是我的身份擺在這里,剛才恨不得給她一巴掌。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對四大姓品頭論足”
“區區侍女哪里懂得這些,自然是有人教的。”王樂瑤攏了攏風帽,“這位郗家娘子,不是個簡單的人。”
“她當然不簡單。就沖她還敢入宮,還敢出現在陛下面前,我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桓曦和嗤之以鼻,“她以為皇后的位置本來就是她的,只要她想,還可以再拿回去。阿瑤,本來我覺得皇后沒什么稀罕的,可是現在,你得為我們四姓,把皇后的位置牢牢地占著。”
謝魚緊張地問“瑤姐姐剛才當眾讓郗氏女下不來臺,郗氏女會不會記恨上她了畢竟,她是陛下曾經要娶的人。”
“放心,你瑤姐姐可不是什么軟柿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桓曦和搶白道。
王樂瑤原以為郗氏剛回都城,不會鋒芒畢露。可看她的侍女,儼然一副要將四大姓踩在腳下的模樣,可知郗氏女絕不僅僅是想要進宮而已。
她還要拿回,原本應該屬于她的東西。
今日,中齋里頭也很熱鬧,蕭衍的左膀右臂,沈約和柳慶遠都在。
殿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郗微的弟弟郗廣,弱冠之年。這些年在蕭衍手下歷練,皮膚曬得黝黑,放浪不羈。蕭衍起兵時,出于他的安全考慮,將他留在了荊州,不過兩個人也是很熟悉了。
另一個是王樂瑤的堂弟王端。
王端忽然被招到中齋來,有些無措,他不知皇帝為何召見自己。
蕭衍聽說王樂瑤落水的時候,正是這個王端奮不顧身地相救,所以她才會提讓王端進宮。少年生得很英俊,劍眉星目,腰背提拔,并且沒有高門子弟的那種萎靡不振,反而神采奕奕。
皇后身邊也確實需要能信任的人保護她的安全。
“陛下,我不要回都城。我在龍驤軍呆得好好的”郗廣不滿地說。
蕭衍看他,“這是你家里的意思。他們希望你能入仕為文官。朕讓沈侍中親自教導你,盡快熟悉朝中事務,而后再封你起家官。”
“這是父親的主意,還是阿姐的主意”郗廣皺眉,“陛下,您可不能什么都聽我阿姐的。她就是婦人之見”
沈約和柳慶遠一聽不好,這郗小郎君,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蕭衍的神色微沉,“朕還不至于被一個女人左右。”
郗廣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行禮道歉。在他心中,一直視陛下為姐夫,當年陰差陽錯,阿姐才沒嫁。如今郗氏已經搬回都城,就算阿姐做不成皇后,也是要入宮侍奉陛下的,那陛下還是他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