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壽康殿被一片花海包圍。除各家娘子帶進來的花卉,擺在花園正中的花架上供評選觀賞之外,還有太后從各個皇家園林調來的珍貴名品,世間罕見。
百花爭妍,蜂擁蝶舞,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畢竟是大梁舉辦的第一次春日宴,內宮尚未立皇后,張太后也想辦得隆重一點,還把身邊地位最高的兩個女眷也請了過來。
外面的貴女們都在興奮地賞花,鶯聲燕語,張太后幾人在殿內喝茶閑聊。
其中一位是衡陽郡公張洪的夫人趙氏。她著絳色繡團花的大袖衫,頭上戴著金烏扶桑的步搖,脖子和手上都戴著金飾,一身珠光寶氣。她的夫君是張太后的親弟弟,領太常卿之職,主管祭祀典儀。
趙氏望著外面,感慨道“年輕真好啊。還記得我們年輕那會兒,為了貼補家用,紡紗織布,做夢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坐在這恢弘的建康宮中。我有時半夜醒來,還覺得一切是場夢。”
張太后笑道“是啊,我也覺得恍惚。當初二郎派人來接我進都城,我好半日都沒反應過來。”
“阿姐就等著享福吧。如今建康城里的貴女,爭著要做您的兒媳呢。”趙氏笑起來,“怎么還不見未來的皇后娘娘我早聽說是個大美人,迫不及待想見一見了。”
“此話言之過早。”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來。
說話的婦人年紀稍長,頭發灰白,梳著高髻,各插一根赤金龍釵,身著玄色火焰紋大裳。她的夫君蕭常是蘭陵蕭氏的宗主,封山陽郡公,領宗正卿一職。宗正主管皇族事物,立后選妃都繞不開他。
“夫人這是何意”趙氏驚訝地問道。
“這位王家娘子的身份,似乎有問題。”陳氏低頭喝了口茶,“她的生母不詳。”
“瑯琊王氏的宗主房,還能出這種事”趙氏看向張太后,“是得好好查查。”
這時,如意從殿外進來,向太后稟報“王家娘子來了。”
張太后一如往常地說道“帶她進來。”
王樂瑤被引進殿中,感覺到殿上幾道目光一下聚集在自己身上。她不知在座的是何人,但能跟張太后同坐,也是長輩,行禮總是沒錯的。
縱然趙氏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王氏女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此女衣著雅致,身上的首飾很少,卻搭配出了華貴之感。尤其是頸上那條珍珠項鏈,微微泛著粉色光澤,襯得她脖頸修長,皮膚白皙,仙姿玉貌。
她站在那里,便是腹有詩書,溫文爾雅的大家氣質,莫名地讓旁人覺得自己粗鄙。
張太后招了招手,“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衡陽郡公夫人,這位是山陽郡公夫人。”
王樂瑤走過去,一一行禮。
趙氏笑著道“這怎么敢當。”早年,張洪是個行商,趙氏跟著見了不少的世面。可在瑯琊王氏面前,還是覺得自己矮了一大截。她心想這百年的名門真不是浪得虛名,單氣勢就足夠碾壓別人了。
陳氏坐著沒有說話,只拿眼角的余光掃了掃王樂瑤。在她眼里,所謂士族,不過靠著世代與皇室聯姻,保證自己的家族享受榮華富貴。如今她是皇室成員之一,地位在士族之上,所以沒把王氏放在眼里。更何況,這位能不能做后宮之主,還兩說。
“你出去跟她們一起玩吧。”張太后溫和地對王樂瑤說。
王樂瑤點頭,行禮退出大殿時,看到郗微正站在門外,等著太后召見。
郗微見她出來,點頭致意。
王樂瑤頷首,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不知為何,王樂瑤有種宿命相逢的感覺。雖然外界已經公認她為皇后,但她覺得郗氏女會是一個變數。郗家對蕭衍有提拔再造之恩,王家當年卻把蕭衍拒之門外。再者,郗氏女比她早認識蕭衍多年,當初兩人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于公于私,這個皇后的位置,都更應該給郗氏。
雖然王樂瑤是被迫配給蕭衍,也不想跟郗氏女爭。但正如表姐說的,若以后郗氏女在后宮占了上風,四姓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她們二人已經被命運推到對立的面上,誰也無法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