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您這是”
“回中齋,把許宗文叫過來。”
蘇唯貞看他的臉色不太好,神情一肅,該不會是又發病了立刻領命離去。
片刻后,許宗文匆匆趕到中齋,皇帝已經躺在榻上,一只手臂搭在頭上,表情猙獰,卻又極度克制。
許宗文趕緊翻開藥箱,先讓蕭衍含了陣痛的藥,然后再取出銀針。
沒過多久,蕭衍的頭上便插滿了銀針,那如狂風暴雨般襲來的疼痛,才慢慢消退。他閉著眼睛道“你說實話,朕這頭疾是否無藥可醫”
許宗文連忙跪在地上“陛下怎會如此想皇后娘娘入宮后,陛下已能安睡,慢慢就會好的。”
“欺君是死罪。”蕭衍淡淡地說,“若你有辦法,朕也不至于屢屢發病了。”
許宗文以頭點地,渾身都在發抖,“陛下的病情隱秘,以臣一己之力,確實有限。不過,臣打聽到一個消息,北魏的皇帝多年來也為頭疾困擾,但他卻已活到了知天命之年。也許北魏的御醫之中,有可以治陛下的賢能。”
蕭衍覺得他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且不說魏帝如自己一般,絕不可能讓病情外泄。就算真如許宗文所言,以大梁和北魏的關系,魏帝怎可能派人為他診治。
“朕還有幾年”他直接問了出來。
許宗文冷汗直冒,不敢說。
“說”蕭衍喝道。
“臣竭盡全力,可保陛下十年無虞”
竟然只有十年蕭衍震驚,他雖心中有數,可驟然聽到這個大限,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十年實在太短了。就算她現在有孕,生下男孩,十年后也不過八九歲,他可能無法掃清障礙,就要撒手人寰,到時候他們母子要如何保全王家真的會站在她身后
他還有一個選擇,把皇位傳給蕭宏。從現在開始,讓她服避子湯,不讓她有孕,自然就不會對蕭宏產生威脅。可是,一個沒有子嗣依傍的太后,只怕晚景凄涼。
誰也不能保證,蕭宏會善待她。那時她也不過二十多歲,春華正茂,容色傾城,可能還會成為新皇隱秘的禁臠。
人的內心,都有陰暗自私的一面,他見過太多了。他對自己的親弟弟都無法放心。
“下去。此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許宗文叩頭,要起身的時候,腿軟了一下,雙手撐在地面,才能站起來。
他是真怕,今晚那些話句句都可以殺頭了。
等他出去后,偌大的寢殿變得空曠而靜謐,蕭衍獨自躺著,慢慢接受那個事實。人固有一死,他此生從微末寒門,到登頂帝位,波瀾起伏,已經不枉此行。
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太后和她了。
既然時日無多,從現在開始,就要打算了。
他只能再陪她十年,當務之急,是讓她盡快誕下子嗣,流著王家血脈的儲君,王允不會不管。王執雖是她的親生父親,但太重感情,手段能力都比不過王允。只要王允安分點,不要造次,他甚至可以把王允一直想要的那個位置給他。
蕭宏若有威脅,他會在大限將至的時候,殺了他。
別怪他這個做兄長的心狠,畢竟親生兒子和親弟弟,他只能選一個。
蕭衍甚至想到了升哪幾個人為三公,輔佐幼帝。
他還想了很多很多,喪葬如何,母后該如何安置,后來竟睡著了。
王樂瑤本是個眠淺的人,但每次被蕭衍折騰過之后,她就會睡得很沉,雷打不動的那種。這恰恰很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