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已經換好衣裳,氣色比之前稍稍好轉一些。蘇唯貞搬了一張小案放在他身前,又備了筆墨。
當皇帝都是操勞的命,蕭衍也是。但凡有一絲氣力,都不會讓自己閑著。
王樂瑤其實很不贊成他這樣,生病了就該好好休息,否則早晚有一日會把自己活活累死。
但她知道蕭衍這種人,不會怠慢政事,那關系到民生國本,本就是半路做的皇帝,肯定勤奮才能彌補不足。
蕭衍靠在床頭,就著燭火翻開一份奏疏,看完之后,想要提筆寫字,手卻用不上勁,字難以成形。他發現王樂瑤正看著自己,便說“你看,朕是真的沒有力氣,不騙你。你過來。”
王樂瑤依言走過去,蕭衍把她圈在身前,指著奏疏的末尾說“朕念,你來寫。”
王樂瑤震驚,這可是朝中重臣的奏疏她一個女子怎么可以在上面寫字
“陛下,不可以”
蕭衍把筆放進她的手里,握著她的手說“朕說可以,就是可以。來,朕教你。以后,朕若有事,批奏疏之事便由你代勞。”
蕭衍想的是,她若臨朝攝政,不會批閱奏疏怎么行她出身士族,家學深厚,應該比他這個皇帝更容易上手。
王樂瑤側頭看著蕭衍,燭火在他的眉宇間映照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他是帝王,皇權是他手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東西。他卻在此,執著她的手,把這至高無上的權勢分給她。
這一刻,她內心如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漣漪。
他真的不怕自己干政弄權嗎還是又在盤算身后事把最重要的東西分給她,足以證明帝王的信任。
“這么看著朕作何”蕭衍停下來,揉了揉她的頭,“專心點,朕沒多少力氣了。”
王樂瑤這才收回目光,耳邊聽著他的絮語,兩個人好像從未靠得這么近。
批到后來,蕭衍體力不支,靠在床頭睡著了。
王樂瑤將他放躺好,拿著剩下的奏疏坐到旁邊。其實這些奏疏沈約都已經看過了,貼了意見,她只要核對無誤就可以。剛開始她還有些膽怯,握筆的手微微發抖。她只是一個女子,居然操縱著國家大事,這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但她這么做,也算是減輕皇帝的負擔,能讓他安心養病。何況是皇帝金口玉言要她做的,她便大著膽子繼續批閱下去了。
蘇唯貞進來送水的時候,看到皇后在燈下批閱奏疏,嚇了一大跳。皇后十分專注,連他進來了都沒發現。
他走到龍床前面,看著皇帝,人已經熟睡了。
蘇唯貞剛想走過去,告訴皇后此舉不妥,歷朝歷代后宮都不能干政,從前北魏甚至有封了太子,便殺其母的風俗。若是被朝臣知道,指不定要掀起什么波瀾來。
床上的蕭衍感覺到面前有個黑影,警覺地睜開眼睛,看見是蘇唯貞站在那里,又碰上他的目光,知道他要說什么,輕點了點頭。
蘇唯貞大驚,皇后批閱奏疏,還是主上親許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雖然他私心覺得主上真是一碰到皇后,就毫無原則和底線可言。
早晨,御街上駛過一輛普通的牛車,直往城南而去。
牛車駛進烏衣巷,停在謝府的門前。駕車的小廝上前去拍銅環,然后謝家的家仆慵懶地問道“誰啊”
謝家門可羅雀,少有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