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碰,他猛地呆住了。
霜絳年額間一片滾燙,整張臉燒得如炭火一般,手腳卻冷得像冰塊。
他呼吸滾燙沉重,瞳仁縮小,顯然是因為中毒陷入了昏迷。
這一連串事件發生得太快,霜絳年根本沒空給自己解毒。他在蛛絲繭里能恢復意識,就已經很難得了。
貳號在他頸側發現一圈蜘蛛螯牙咬過疤痕,顏色青紫。
傷口竟然這么大。
“哥哥,醒醒”貳號心臟狂跳,“阿年哥哥”
霜絳年仍在昏迷。
貳號下定決心,他伏在霜絳年身上,吸咬對方頸側血洞。吸一口毒血,吐到一邊,再接著吸。
霜絳年眉心緊蹙。
貳號每動一次,他腰身就輕輕彈一下。仿佛不慎擱淺魚,對海鳥啄弄無可奈何。
他嘴唇輕動“不要別”
貳號以為他疼,動作又輕柔了一些,緩緩摸他鬢發。
這樣安撫只起了短暫效果,霜絳年掙扎變得激烈,即便貳號停止吸血,把哥哥扶起來,這樣情況也沒能緩解。
霜絳年開始全身痙攣,蜷縮成一小團,呼吸困難,還伴隨激烈咳嗽。
孔雀翎再一次燃起,護住了他心脈,這意味著剛才心疾已經觸及了生命。
貳號慌了。
他以前認識阿年哥哥,淡然又強大,即便身體不好,也總是非常鎮定。
他從未見過哥哥動這么大情緒波動。
就好像深陷于噩夢之中。
“把你噩夢交給我吧,哥哥。”
貳號貼著他額頭,憐惜地說。
霜絳年夢到了小時候事。
那時他大概有一兩歲年紀,被母親抱在懷中。
他們站在岸上,望著血海。
幾百名鮫人尸體浮在海面上,魚尾糜爛,漂亮魚鱗腐蝕殆盡。
在戰斗開始之前,海水中便早早撒下了劇毒。鮫人一入海,便在腐蝕性毒水中痛苦地翻騰,直到死亡。
這是一片遍布著死尸海。
他鮫人父親,身為王族在面對入侵者時沖在了最前面,廝殺到了最后一刻。而現在,他是幾百尸體中其中之一。
海面上夕陽也染滿了血色。
碩大血紅太陽中心,一名黑衣修士凌空而立,他就是這場屠殺主持者。
“尊主,”有人猶疑道,“那些鮫人會用語言交流,有感情,有自己族群,恐怕不是靈獸而屬于我們妖族。”
“是妖還是靈獸,有何分別。”黑衣人徐徐道,“他們錯在不應該生得太有用,讓三界注意到他們血肉好處。”
母親滿目血絲,她將霜絳年抱得更緊,指甲攥進手心,扎出鮮血。
劊子手們注意到了他們“鮫人地盤,怎么會有人族”
黑衣人施舍地投來漠不關心一瞥。
“全都殺了。”
“誰敢動我”母親暴呵一聲,“我乃霜家嫡長女霜噙月,將我送回霜家,玉漱仙尊定重重酬謝”
有人附耳道“尊主,霜家幫扶我們甚多,恐怕不好得罪。”
黑衣人玩味一笑“這是鮫人地盤。噙月仙子怎會在這里”
霜絳年感到,從母親身上傳來一股濃重悲傷,還有藏得很深很深仇恨。
她胸口微微顫抖,很冷靜地撒謊“三年前,鮫人將我擄掠至此,那時我已懷有身孕,幸得尊主相救,我們母子才能脫離這苦海。”
霜絳年知道并非如此。他父母兩情相悅,恩愛非常,母親甚至不惜離開家族,來到鮫人族群與父親一起生活。
黑衣人問“你孩子也是人族么”
有人從霜噙月懷中奪出霜絳年,將他按在水中。直到霜絳年溺水瀕死,那人確定他沒有長出魚鰓和鮫尾,才提了上來。
“尊主,是人族。”
“送回霜家。”黑衣人說。
身疾可醫,心疾難救。
霜噙月去得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