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桅桿,聽到王言卿的話挑眉一笑,垂眸道“妹妹,你可盼我點好吧。”
進入南直隸后,水面變寬,船只也變多了。放眼望去,河道上全是桅影,千帆競發,百舸爭流,熱鬧非凡。
他們乘著船順流而下,頗有一日千里之感,很快,蘇州到了。王言卿的夫家設定在杭州府,但送親隊伍初入江南,一路舟車勞頓,為了體體面面地去見未來親家,順便也該給閨女采購些江南時興細軟,所以富商家決定在蘇州暫住幾日,休整好了再去杭州。
他們的船只停靠在碼頭,陸珩作為千里送親的好哥哥,親自陪著待嫁妹妹,去城中放風采購。
這是王言卿第一次來江南,她看著和京師截然不同的熱鬧景象,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這就是蘇州”
“是啊。”陸珩說道,“妹妹,我們先尋今日的落腳之地。”
王言卿點頭應諾,一路跟著陸珩,雙眼好奇地看著兩邊攤子。陸珩察覺她朝一個地方看了好幾眼,他順著視線望去,發現是一個賣糖人的小攤。
陸珩失笑,突然轉身朝小販走去。郭韜正奇怪都督怎么忽然離開了,隨即就看到陸珩拿著一個兔子糖人回來,掀開夫人的幕籬,遞到了夫人嘴里。
郭韜“”
他們幾人默契而忍耐地轉開視線,梗著脖子朝約定的地方走去。饒是他們把自己封印成一根木頭,還是能聽到后面斷斷續續的對話聲。
“糖人是小孩子才吃的東西,我又不喜歡。”
“你不就是小孩子嗎”
郭韜在前面頭皮都麻了。
最終,他們敲定了一家客棧,陸珩去柜臺前訂房,侍衛則護送著小姐往樓上走。客棧里生意興隆,熱鬧鼎沸,王言卿嘴里咬著兔子耳朵,隔著幕籬從門口走到樓梯,走馬觀花一樣掠過了許多人臉。
跑堂小廝殷勤地端著盤子送菜,一伙游商坐在桌邊喝酒,兩個書生打扮的人從樓梯上下來,嘴里說著地道的南京話。世界仿佛在她眼前放慢,她穿過這些人的臉,如有神助般破譯了他們心中的想法。
跑堂小廝右手下意識地貼在身邊,遇到有人撞來時,他雖然諂媚笑著,但瞳孔卻不自主放大。那桌商人看似喝酒談天,但眉毛下壓,分明暗暗凝聚著注意力。那兩個書生看起來沒破綻,但他們的虎口有繭。看繭子的位置,可不像是握筆。
王言卿仿佛不知道,依然咬著糖上樓,一如一個天真爛漫的嬌小姐,等著哥哥將所有事情料理好。
他們到達蘇州時已經是下午,安頓好后沒多久,天色就黑了。王言卿在船上漂泊了很久,今日一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店小二給她送水。王言卿舒舒服服洗了澡,換了寬松的中衣,她在鏡前擦拭頭發,外面門一開一合,有人進來了。
王言卿將巾帕放在一邊,拿起梳子打理頭發,頭也不回道“哥哥,我現在是待嫁之身,你多少講究點。”
陸珩走到她身邊,熟練地接過她手中木梳,捧起她瀑布一般黑亮柔順的長發“妹妹今日怎么這樣客氣。我們不是一直過著表面上送嫁、暗地里偷歡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