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不怕戰亡,但怕的是死亡毫無意義,僅成為當權者交易的一個數字。
他們兩人說話時,外面突兀地響起敲門聲。有人在門外稟報道“都督,剛才那群歌姬求見。”
陸珩意外地挑了下眉“她們竟然還沒走什么事”
“為首那個女子說是機密,只能告訴都督一人。”
剛經歷了一系列驚魂,突然聽到有人要單獨見他,正常人肯定不敢冒險了。但陸珩卻很平靜,他站起身,說“叫她進來吧。”
玉鐘進屋后,沒有看周邊擺設,立刻跪下行禮。一襲衣角停在她上首,旁邊依偎著一截女子裙裾,裙闌很眼熟,但底下的鞋已經換了。
玉鐘收回視線,深深叩拜道“民女參見都督。”
“何事”
“聽說大人要查和倭寇勾結的官員。”玉鐘額頭抵在地上,眼睛睜著,里面的光清醒又瘋狂,“民女愿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上首沒回應,片刻后,男子雍容的聲音緩緩揚起“就憑你”
“民女淪落風塵,自知命賤,不敢妄言。”玉鐘伏在地上,脊背纖細似蒲草,卻筆直挺著,有一種野火燒不盡的堅韌感,“但正是因為民女身在風塵,經常出入風月場所,所以官老爺們談話時不會避著我。我知道很多官員的秘密。”
朱毓秀在黑暗中奔跑,她記得她要去救什么人,再晚了就來不及了,可是她卻找不到出口。她跑了許久,突然失足摔倒,她不斷向下墜落,心中絕望至極。
完了,她趕不上了。
朱毓秀被墜落感驚醒,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頭痛欲裂,渾身高燒,嗓子像被鋼刀割裂。
她盯著床帳看了很久,怔怔地抬手去碰額頭,卻摸到厚厚的紗布。她還活著,是誰救了她
朱毓秀雖然醒來了,但她被潑了好幾盆水,頭又撞傷了,數病并發,變成來勢洶洶的高燒。她燒了好幾天,第四天早上才終于能自己坐起來。
朱毓秀養病期間,陸陸續續得知了她昏迷后的事。七夕那天陸珩的人發現她失蹤后,立刻全城搜索,但蘇州的船數以千計,而且隨著河道四處漂流,茫茫人海,誰知道朱毓秀被藏到哪一條船上
最后,還是他們截獲了飛鴿,靠飛鴿引路才終于找到朱毓秀。幸好發現的及時,朱毓秀才撿回一條命。
然而朱祖母,卻再無法回來了。
得知朱毓秀好轉后,王言卿親自來客房看望她。朱毓秀臉色比前幾日好轉很多,精神卻萎靡不振,靠在床上不怎么說話。
王言卿已經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她內心嘆息,勸慰道“朱婆婆寧死不屈,自盡明志,無愧忠烈之名。朱婆婆、朱大人為他們心中的朗朗日月而死,他們這樣做,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你可不要辜負婆婆和朱大人的苦心啊。”
朱毓秀聽到這些話,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王言卿沒有說多余的話,默默陪著她。等朱毓秀哭完了,情緒差不多穩定下來,王言卿說道“陸珩說他不方便過來,托我向你道聲抱歉,抱歉那日沒及時發現內應,害你和朱婆婆遭受殘戮。另外,他還讓我說一聲多謝。”
當日在船上,朱毓秀寧死不肯透露和倭寇勾結的官員名單,黑衣女子怎么審問都無果,怒得氣急敗壞。他們不知道,其實壓根就沒有名單。
在朱家,陸珩私下問朱毓秀朱紈可否留下名單時,朱毓秀驚訝了一下,隨即搖頭,說沒見父親提過。之后陸珩就沒有再問了,可是朱毓秀被人擄走時,對方卻急于逼問出名單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