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戰爭逐漸步入正軌,傅霆州學的是傳統兵法,雖然不擅長水戰,但知道如何用人。胡宗憲為人圓滑,善用詭計;戚繼光自創鴛鴦陣,因地制宜;俞大猷風格剛猛
自古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而現在涌現出這么多出色的將領,可見天意都站在大明這邊。但陸珩沒時間等戰爭勝利了,接下來是正規軍的戰場,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功成身退了。
陸珩清點人手,準備率領錦衣衛回京。回京前,他詢問了朱毓秀的意思,朱毓秀不愿意去京城,也拒絕了送她去投靠親戚的提議,而是選擇留在蘇州,替父親和祖母守孝。
七夕那天內應盯著朱毓秀和朱祖母,朱家老仆反而逃過一劫,如今繼續回小姐身邊伺候,一老一少相依為命。既然這是朱毓秀的決定,陸珩沒有勉強,而是寫好了陳情奏折,等入京后遞給皇帝,讓朝廷封賞、安頓朱毓秀。
陸珩同時給玉鐘辦了放良手續。玉鐘一出生就在青樓,天生樂籍,但她給陸珩了許多官員情報,陸珩念在她協助抗倭有功,同時為了保護她不受官員報復,就銷毀了她原來的籍貫,給她另外置辦身份。
這對風月場中的女子來說,無異于重新投胎,改頭換面。
如今南京錦衣衛掌握在陸珩手里,更改一兩份戶籍對陸珩來說再容易不過。但玉鐘生父不明,沒有姓氏,陸珩問她要換什么新名字,玉鐘想了想,說“我沒有姓氏,但妹妹是被哥嫂賣進青樓的,沒入行前姓殷。我便跟了妹妹,以后姓殷吧。”
從此,青樓頭牌歌姬玉鐘消失,民間多了一位叫殷玉鐘的女子。
陸珩處理完善后事情,便要準備回京了。許多人搶著要給他踐行,陸珩明面上答應,但真正出發那天,陸珩誰都沒通知,悄悄動身。
那天下著細雨,王言卿提裙登上船舷,丫鬟小心用傘擋住飄來的雨絲,抱怨道“夫人,雨越來越大了,您快進船艙吧。”
王言卿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忽然透過蒙蒙雨幕,看到碼頭上停了一輛車。車廂邊站著一個女子,裙角被雨打濕,看起來已經等了很久。
殷玉鐘得知陸都督這幾天即將離開,但她不知道是哪一天,只好天天來碼頭等。幸好,今天等到了。
殷玉鐘看到王言卿,沒有上前,只是遠遠屈膝行萬福,祝王言卿一路平安。王言卿也笑了笑,回了個萬福。
此去一別,多半再無相見機會。彼此珍重,余生萬福。
丫鬟看到王言卿停頓,順著王言卿的視線看了看,輕聲喚“夫人”
王言卿收回視線,淡淡道“走吧。”
殷玉鐘目送船隊劃開江波,劈風斬浪,朝煙水深處駛去。江上漫著一層霧,船只漸漸看不清了,殷玉鐘抹去睫毛上的水氣,轉身走上自己的馬車。
她在青樓多年,倒也攢下些銀兩,余生只要不大手大腳,倒也不愁生計。她突然獲得了自由,卻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她想起妹妹以前說,如果有一天攢夠了贖身銀子,就去杭州隱居,每日睡到自然醒,下雨天就去泛舟西湖,看看什么叫淡妝濃抹總相宜。殷玉鐘心道,那就去杭州吧。
她生前還笑稱,說她叫殷琴,她叫玉鐘,她豈不是天生就該捧著玉鐘姐姐不過一句笑談,她卻當了真,非要去買玉酥糕。
如今,玉鐘終于有機會恢復自由,身邊卻再也沒有同行泛舟的人了。
船上,丫鬟收起傘具,她提著熱茶回來時,發現夫人還坐在窗邊,靜靜看著碼頭方向。丫鬟朝外看了一眼,去里間拿來披風,說“夫人,江上風大,雨絲都飄到窗戶里來了。你小心著涼,回里面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