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哪怕她將自尊踐踏到泥里,還是沒有人愿意施以援手。最后,是一個曾經交好的夫人看不過去,悄悄派仆人提醒她,不是她們心狠,而是實在幫不了。
現在誰替武定侯說話誰就是叛徒,她們都有夫有子的,和洪晚情交情再好,也不能拉著一大家子的人送死,除非武定侯被證明沒有通敵。
這種時候,有能耐替武定侯洗清罪名的,唯有那一位了。
仆人說到這里就關門了,剩下的讓洪晚情自己想。洪晚情魂不守舍走下臺階,忽然仰頭栽倒。
丫鬟們連忙喊著“侯夫人”,手忙腳亂將她扶起來。
洪晚情得了風寒,回去就發起高燒。她醒來時,看到丫鬟們圍在她床邊擦淚,一個個都是末日臨頭的樣子。洪晚情嗓子干得發疼,嘶聲問“什么時辰了”
“未時。”
洪晚情默默在心里算,陸珩公務極其繁忙,經常天黑才回家。這個時辰他應該還沒下衙,她去陸府門口守著,還來得及等到陸珩
洪晚情掙扎著坐起來,她看著丫鬟們的哭喪臉就來氣,呵斥道“哭什么,我舅舅家是開國元勛,跟著洪武皇帝打過天下,洪府也是從開國傳下來的超品侯。夏文謹不過一個發跡十來年的文官,郭洪二家,哪是他能撼動的武定侯府和蒙古人打了二百年,郭家有多少人死在西北,我舅舅通敵做什么夏文謹一個文官,不上戰場,不事農桑,嘴皮子一碰就想誣陷郭家百年清名。扶我起來,我要出去給舅舅鳴冤。”
“侯夫人”丫鬟們慌忙扶住洪晚情,勸道,“夫人,您和舅老爺感情再好,現在也是傅家人了。您得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糊涂。”洪晚情罵道,“舅舅是所有人的支柱,要是舅舅通敵的罪名坐實了,侯爺、永平侯府,所有人都得跟著死。罪臣家眷要發賣教坊,我要是淪落到那種地方,連命都沒了,還保重什么身體都閃開。”
“可是,您還生著病”
“養病重要,還是保命重要”洪晚情話說得急了,扯起一串急促的咳嗽。她俯身,劇烈地咳嗽著,幾乎要把心肺撕碎。丫鬟們看著心疼,她們跪在床邊,一邊給洪晚情喂水一邊抹淚“您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罪啊,為什么日子不能像以前一樣,平平穩穩的呢”
是啊,為什么世界突然就變了呢
洪晚情好容易止住咳,靠在床柱上大口喘氣。她面色潮紅,渾身沒一點力氣,但現在根本容不得她嬌弱,洪晚情咬著牙,虛弱又堅決地說道“來人,給我更衣。”
洪晚情之前從沒有關心過朝事,家族大事自然有父親和兄長操心,她只管挑衣服、買首飾就夠了。現在大廈將傾,郭、洪兩家的男丁都被收押,傅霆州不在京城,武定侯府、永平侯府、鎮遠侯府一起坍塌,洪晚情霎間被人從金絲籠扔到風雨中。
她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和那些命如浮萍的平民女子沒有區別。
傅霆州聯系不上,傅昌是傅家嫡系唯一的男人,這種時候理應由傅昌出面奔走。但傅昌這些年習慣了當甩手掌柜,他爹、他兒子都不指望他,洪晚情這些女眷哪能靠得上傅昌
指望公爹還不如指望她自己。洪晚情換好衣服,這次她的目的很明確,一上車就對車夫說“去陸府。”
車上,洪晚情又咳嗽起來。丫鬟給洪晚情拍背,心疼地抹眼淚“侯夫人您病這么重還要出門,奴婢看著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