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十四歲來到京城登基,剛開始可能水土不服,皇帝一病多年,好幾次險些過去了,那段時間宮里都覺得皇帝活不過二十。后來道士入京,慢慢給皇帝調養身體,他才逐漸硬朗起來。即便如此,皇帝也氣喘咳嗽,體虛多病,和陸珩這種上天入地、精力充沛的身體不能比。
太醫治了那么久都沒有治好,道士卻做到了。他們救回了皇帝的命,而且在道士的調養下,皇帝身體越來越好。所以皇帝不信太醫,不信佛祖,唯獨信道。
道家不像佛家一樣禁欲,講究寬厚、道德、陰陽和諧,皇帝轉念一想也對,女孩子年紀到了,春心萌動乃人之常情,哪值得喊打喊殺皇帝點點頭,說“既然你覺得有疑,那就去核查一遍吧。”
陸珩低頭應下,眼中飛快劃過一陣暗芒。他一字沒提陳寅,但已給陳寅告了一狀。皇帝是聰明人,之后他肯定會查這個案子是怎么回事,自然會知道陳寅已經把這個案子定了。甚至陸珩繞過陳寅來和皇帝稟報的心思,皇帝也能猜到。
這就是陸珩和皇帝的相處之道,對付一個聰明人,永遠不要試圖操縱他。陸珩就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擺給皇帝看,皇帝看穿了,便也愿意容忍。
說白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也是人之常情。對于這些出自人性本能的欲望,皇帝都能接受。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欺騙。
陸珩目的達成,正打算告退,忽然聽到皇帝問“張永、蕭敬一案查的怎么樣了”
陸珩心中微微一凜,說“臣正在查。”
皇帝點點頭,沒有后話,似乎只是隨口一問。而陸珩卻知道,皇帝沒耐心了。
最晚半個月,皇帝就要看到結果了。
陸珩行禮后退出宮殿,他走出乾清門,腳步逐漸加快。走到左順門時,他迎面和另一個人撞上。
兩人視線交錯,雙雙都覺得晦氣。可很快,陸珩就擺出他慣常的稀薄笑意,問道“鎮遠侯。”
傅霆州對著陸珩頷首,目光幽深,仔細聽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陸指揮僉事。”
陸珩如今領著指揮使的職,京城內外給面子的人都叫他“陸指揮使”。顯然,傅霆州并不屬于給面子的人之一。
陸珩聽到傅霆州的稱呼,并沒有生氣,笑意反而愈發深了。陸珩眼睛從傅霆州身上掃過,意味不明看了眼他的手臂,說“南鎮撫司還有事,我先走了,來日再和鎮遠侯敘舊。”
記傅霆州冷冰冰注視著他,目光殊為不善。陸珩頂著這種目光也毫無壓力,他對傅霆州點頭笑了笑,竟當真要走。陸珩走出兩步,傅霆州忍無可忍,轉身道“陸大人。”
陸珩停住,沒有回頭,慢條斯理道“不敢當鎮遠侯這句大人。不知,鎮遠侯還有什么事”
“我最近得到些佳釀,想請陸大人品嘗。只可惜陸大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陸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陸珩笑笑,半側身,看向身后之人。紫禁城華貴冰冷的陽光照映在他眼中,越發顯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瀲滟如水,波光浮動,看不清真正神色。
陸珩端著完美無缺的微笑,說“我在忙什么,鎮遠侯應當知道。”
傅霆州拳頭握緊,小臂上的青筋一下子繃起來。他在挑釁,他竟然猖狂到當著傅霆州的面叫板。
傅霆州太用力,牽扯著胳膊上的傷又疼起來。傅霆州臉色冷的像鐵,聲音忍怒“陸指揮僉事,凡事適可而止,勿要惹火燒身。”
陸珩看著傅霆州笑了起來,他抬頭望了眼高遠寡淡的天空,然后偏頭,坦然地看向傅霆州,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無辜“我奉圣命調查張永、蕭敬行賄一案,鎮遠侯如此憤慨,莫非,和張永蕭敬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