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笑了笑,說“沒事干,隨便翻翻。”
她哪有什么喜歡不喜歡呢,是傅霆州不喜歡。
她在鎮遠侯府十年,幾乎沒有自己的愛好。傅霆州看什么書她就看什么,傅霆州喜歡什么新玩意她就去學,傅霆州就是她全部生活。如今傅霆州要另娶他人,王言卿心里空了一大塊,拿書的時候沒注意,就拿了這本。
傅霆州盯著王言卿的眼睛,也沒繼續問,而是說“今年冬天冷,你腿上還痛嗎”
習武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毛病,王言卿有一次為了救傅霆州,從馬上摔下來,從此腿上就留了毛病,一到陰冷天氣小腿就疼。王言卿搖搖頭,說“沒事。這么多年了,早好了。”
傅霆州伸手,習慣性去碰王言卿的腿,王言卿起身倒茶,順勢躲開了。傅霆州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不動聲色收回來。他又看了王言卿一會,道“端茶送水這些事哪用你做。幾天不見,和二哥生疏了”
傅霆州這句話聽起來尋常,其實話里有話。傅霆州長大后,很少自稱二哥了,他又不是王言卿哥哥,掛在嘴邊做什么他但凡提起舊稱,就是不高興了。
王言卿垂下眸子,過了會,說“哪有。二哥做事最有章程,我當然信得過二哥。”
王言卿一副柔順模樣,仿佛剛才避開他只是意外。傅霆州心里的氣漸漸消了些,他想到王言卿在傅家住了十年,一時別不過勁也是有的,何況,她會吃醋,才說明她心里有他。
傅霆州剩下半截氣也散了。他握住王言卿的手腕,拉著她坐下,王言卿這回沒有再躲,溫順地坐在傅霆州身邊。傅霆州感受到掌心雪緞一樣的肌膚,放緩了語氣,問“這些日子我忙著朝堂的事,沒時間來看你。是不是有人來你這里說道了”
王言卿寄人籬下十年,哪會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她斂著睫毛,輕輕搖頭“哪有。太夫人和老夫人都待我極好,傅家妹妹們有什么,我這里就有什么。我時常擔心自己做的不夠,無法回報二老,怎么會信別人胡說八道。”
王言卿沒否認府里的風言風語,畢竟他娘、他祖母是什么樣子,傅霆州自己清楚,但王言卿也反過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份得體伶俐,就讓傅霆州非常滿意。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傅家也不例外。王言卿話中的太夫人、老夫人分別是傅霆州的祖母、母親,如今傅霆州是鎮遠侯,他的夫人才能稱鎮遠侯夫人,侯爺的母親按禮稱老夫人。這就導致傅昌之妻陳氏一天侯夫人沒當過,直接成了老夫人。
傅家輩分虛高,還得從傅鉞說起。傅鉞南征北戰,聚少離多,膝下唯有一個兒子傅昌,還被養成一個紈绔。傅昌兒女倒是很多,傅霆州是傅昌嫡出二子,前頭還有一個大哥,但那個孩子早夭,才五歲就得病死了,所以傅霆州是傅家實際意義上的長孫。
傅鉞臨死時,寧愿越過兒子直接傳給年僅二十歲的孫兒,也不讓傅昌繼承侯位,可見有多不待見傅昌。傅鉞明面上的理由是傅昌有疾,腳跛,不能襲爵。傅昌腳上確實有一點毛病,但平常根本看不出來,而且,這傷還是被傅鉞打出來的。
按理,父死子繼,鎮遠侯府這樣繼承不符合大明律法,但傅鉞是正德朝名將,帶兵四十年,人脈遍布軍隊,他和勛貴之首郭勛關系也過得去,和禮部打一聲招呼,爵位就辦下來了。
傅鉞隔代親,什么事都越過老妻、兒子兒媳,直接交給孫兒,漸漸傅家就積累出不少恩怨。傅霆州是嫡親血脈,太夫人、陳氏不會對傅霆州怎么樣,但和傅家毫無血緣關系卻極得傅鉞寵愛的王言卿就成了集火點。
王言卿這些年沒少被陳氏說閑話,只不過以前傅鉞活著,沒人敢把手伸到王言卿身上來。傅鉞一死,這些積怨就壓不住了。
陳氏的怨懟很好理解,老爺子在家里獨斷專行也就罷了,她兒子的婚事,憑什么不問她這個母親直接拍板王言卿一個不知道何處來的平民之女,憑什么嫁給她兒子這不,傅鉞一死,陳氏立刻風風火火找新婦,直接把王言卿的臉面扔在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