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深秋寒意重,一陣涼風猝不及防將紗幔掠起。
皇帝怕驚到睡著的人兒,抬手,將紗幔按住,順帶將床榻上的厚厚絨毯給扯下,搭在她胸前,將她瘦弱的身軀裹個正著。
傅嬈睡得很熟,飽滿的菱嘴如覆了一層薄薄的紅光,黑長的眼睫似扇整整齊齊排列在眼下,睡著的模樣倒是乖巧極了,面容格外的寧和秀美,他心都跟著軟下。
驟然,眉尖微微蹙起,似帶著隱憂。
皇帝暗暗嘆息一聲,伸手輕輕覆在她額前,指腹緩緩描著她的眉形,欲將她眉間的陰郁給撫平。
他掌心過于寬大,指腹的繭輕輕摩挲著她,竟是叫人莫名生出依賴感。
她嘟起小嘴蹭了蹭他的掌心,尋到溫暖的地兒,竟是不由自主靠了過去,巴掌大的小臉就這般托在他手里。
如綢緞的肌膚滑膩白皙,軟軟地貼著他粗糲的手掌。
一抹不可思議的熱流竄至他血脈。
她今日著男裝,將青絲束于一玉冠,反倒是將整張無暇的臉悉數呈現。
她是極美的,不是一眼叫人驚艷的明麗,而是如玉華般溫潤奪目,只消一眼落在她身上,不由自主挪不開,被那鴉羽般的長睫,如同鉤子一般,緩緩的勾到心里,滲入骨髓。
他早已不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也不是涉世不深的愣頭青。
后宮姹紫嫣紅,每一個嫁進來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利益牽扯。
他對淑妃另眼相待,是因當年李老爺子戰死在他跟前,他心生愧疚,這些年將愧疚彌補在淑妃母子身上。
他身為帝王,手掌乾坤,翻云覆雨,早已不知什么是情,什么是愛。
偏偏對傅嬈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她堅韌不屈,百折不撓,卻又格外聰慧明達,見她這般辛苦撐起家,從未露出過軟弱,便想將她護在羽翼下。
他何曾不知,她不想入宮,是不想涉入是是非非,她是個普通人家的姑娘,只想過安生的日子。
他也想過放手,可不知為何,就是做不到。
也不知是饞她的身子,還是饞她的人。
閑暇時,便想見一見她。
大概這一輩子,也不曾為一個女人費過這些心思。
她嘴角滲出一點水光,著實像個孩子。
他手掌托著她臉頰,拇指指腹輕輕將那水光拂去。
驟然,冷懷安急促的嗓音在車廂外響起,
“陛下,太皇太后召見傅姑娘。”
傅嬈仿佛被雷驚醒,胳膊一抖,撞在車壁,猛地張開眼,
入目的是一張極為清雋的臉,他的目光如蘊著蒼茫煙雨,將她裹在其中,又似烈火灼灼,能將人心燎燃,到最后,只剩一抹清透的光,淺淺從她心尖滑過,伴著一道溫和的笑聲。
“醒了”
他不著痕跡收回手,仿佛只給她別過鬢發。
直到傅嬈回神,察覺到嘴角的濕潤,恍覺剛剛他干了什么。
一張臉燒如晚霞。
冷懷安的嗓音再次響起,
“陛下,明郡王去給太皇太后請安,隨后不久,太皇太后便要召見傅姑娘”
聽到明郡王,皇帝眉峰微微蹙了蹙。
傅嬈終于回過神來,美目睜圓,駭然道,“陛下,太皇太后怎會突然召見臣女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她還在皇帝宮車里,她幾乎要昏厥。
現在出去,無異于昭告天下,她與皇帝不清不楚,她除了入宮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