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菱花毒著實易解。
是她一時犯糊涂了,還在這絞盡腦汁思索如何配解藥。
傅嬈“領會”皇帝意思后,立即擰起醫箱起身,待邁出兩步,出于謹慎,她迅速折回,蹲下,掏出銀針抓住皇帝指尖扎了一下,擠出些許血珠留存,旋即飛快合上醫箱,抱著疾步離去。
皇帝一直朝里閉目,耳覺卻十分地靈敏,他的胸膛隨著她的呼吸起伏,她的腳步似千金石一下一下的壓在他心尖,胸膛悶出如巖漿般的暖流,正在激烈地撞擊著心膜隨著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那股暖流觸冷如退潮似的,偃旗息鼓。
皇帝仰頭深呼吸,繃緊的肌肉緩緩放松,頹然靠在引枕,閉目歇息。
傅嬈離開正殿,急忙回到耳房,點燃一盞銀釭,來到藥房,將銀針沾染那血珠,擠入一小盤中,再依著毒性來配解藥。
他是帝王,身子關乎江山社稷,馬虎不得。
大約費了兩刻鐘,傅嬈成功配出藥液,當她將藥液滴入那血珠里,那血塊的顏色立即發生變化,變得鮮紅,傅嬈莞爾一笑,她配出解藥了。
從記事起,她便幫著祖母研藥,七歲能認出幾百種藥材,父親祖母相繼去世后,她一邊擔起家務重擔,一有閑暇就將祖母留下的幾十本行醫手札拿出來翻閱,依著記載的方子配出藥丸。
入京后,她因深諳此道,也常給鄰里大媽看病送藥,久而久之,在坊間積有薄名,她便是打算仰仗口碑,慢慢做些藥丸生意,好補貼家用,可惜徐嘉嫌她拋頭露面,說什么日后他可是要當官老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被人稱作赤腳女醫。
那時的她,事事依著徐嘉,想著等他高中,她便是官夫人,不能給他丟臉,只得做罷。
即便如此,她這些年從未荒廢此業,每日研習。
不成想,與徐嘉分離后,她反倒掙脫藩籬,得以真正施展才能。
她專注細致,又極有天賦,底子也打得好,如今這制藥本事,雖不能說爐火純青,也稱得上“精湛”二字,進了太醫院后,她對自己的水準有了更清晰的認識,越發自信,也更加堅定行醫之路。
誰也阻擋不了她。
皇帝也不行。
傅嬈將藥液小火溫煮,制成三顆藥丸,將之裝入一小小的錦盒中,起身欲送去正殿。
冷風從窗縫灌了進來,傅嬈給自己罩上一件緞面披風,她忙了一陣口干舌燥,擰起茶盞灌了一口冷茶,肺腑都跟著顫了顫,她卻顧不上寒冷,俯首吹了燈,抱著錦盒出了門。
深秋露重,行宮燈火通明,插在四處的旌旗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明月高懸,將天際照著透亮,薄薄的云霧隱隱消散,明日該是個好天氣。
傅嬈纖細的身影匆匆步入乾坤殿的甬道,沿著甬道繞至大殿后廊,路過耳房瞧見冷懷安躬身在門口打哆嗦。
“縣主,您怎么來了”冷懷安看到她當即眼色一亮,目光挪至她手中,見是一紫檀錦盒,這是太醫院專用來裝藥丸的盒子,他識得,
“這是配好了解藥”
傅嬈點頭,
冷懷安激動地險些哭出來,“太好了,縣主,快些進去救陛下。”
“陛下沒召娘娘嗎”
冷懷安苦笑著搖頭,“沒呢,問了幾次都不肯”他暗暗脧了傅嬈一眼,嘆息道,“縣主,老奴冒死說句不該說的話,陛下自從抱廈那日后,再不曾去過后宮陛下這是”
“公公,咱們快些進去給陛下服解藥。”傅嬈冷聲打斷了他后面的話,一邊遣人去拿醫箱,一邊折身往里去。
冷懷安猶豫著要不要跟上。
傅嬈見他踟躕,哭笑不得道,“公公,若是陛下已臨幸妃子,再服用這藥丸,能化解余毒,眼下陛下還在熬著,想要迅速解毒,不但要服藥丸,還得輔以針灸之術,公公快些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