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情深義重,她如何承受得起。
原先她只當他是饞她的身子,惱她不肯入宮觸犯了他的威嚴,可今日他不顧生命危險,冒著這樣的風雨,入這深山密林來尋她,定是對她存了幾分喜歡的。
她有什么值得他這樣呢
滿腔愁苦,比那秋寒更要煞人。
在她癡愣的空檔,皇帝將她擱在身上的濕手帕拿出,細細地替她擦拭手中的油膩,
“放心,劉桐以損壞圣物為由將他斬殺,牽扯不到你身上。”
手帕用完,被他扔擲在火堆里,發出呲呲的響聲,片刻便燒焦成灰。
“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誰也不行。”
傅嬈滿目癡惘的,如同木偶似的望他。
皇帝失笑,“怎么傻了似的。”他傾身靠近她,輕輕刮了刮她的鼻梁。
熟悉的龍涎香滲入她鼻尖,一點點將她理智勾回,她側身拉開些距離,避過他的吐息。
眼前的他未著明黃帝王服飾,沒了那莊嚴肅穆的恢弘殿宇做陪襯,心里對他少了幾分畏懼,是以才出了神。
不能的,縱然他再好,那皇宮也非她歸宿。
傅嬈不著痕跡從他掌心抽出手,起身將角落里那琉璃瓶給抱了回來,跪坐在他跟前,
“陛下,這是一株五行靈藤花。”
皇帝視線挪過去,綠藤纏繞細細的枝干而上,最后在枝頭開出一朵五色小花,花朵不大,卻極其艷麗,“原來這就是五行靈藤花,朕也曾耳聞,極其罕見,萬金難求。”
“正是”
“此花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傅嬈神色鄭重,胸膛交織著勇氣與忐忑,眼下是她坦誠布公的最好機會,天時地利人和
正待開口,皇帝目色幽幽落在那株藤花上,打算她的思緒,“嬈嬈,你幼時常入山采藥么”
她今日這般膽識和本事,絕不是輕而易舉練就出來的。
傅嬈心撲騰騰跳的厲害,聞言,緩緩吁氣,含笑回道,“是呀,我從三歲能擰籃子起,我祖母便帶我上山,我雖沒有武藝傍身,卻也學了些本事,祖母教我如何在深山老林辨別方向,如何虎口脫險”
后來又談起少時,她獨自入山采藥換錢補貼家用一事。
傅嬈打開話匣,滔滔不絕,為了給自己壯膽,也是為了叫皇帝更懂她,她是個野孩子,不適合深宮。
可皇帝越聽臉色卻越難看,到最后,竟是心口泛疼。
“朕不知你這般能吃苦”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傅嬈靦腆地笑了笑,
皇帝微靠在泥床沿,緩緩頷首,“以后不必事事扛著,說出來,一切有朕呢”
傅嬈笑得有些勉強,靜默片刻,將那琉璃瓶往前一遞,“陛下,這是臣女手中最值錢一物,也是臣女用命換來的,臣女將它獻給陛下”
皇帝神色微微一動,心下略有不妙的預感,遲疑道,“既是你用命換來的,你自個兒收好,獻給朕作甚”
“不”傅嬈搖頭,挪著膝蓋往前靠近了些,語氣溫切又誠懇,“陛下,您對我太好,我無以為報,所以我想將”
她紅唇翕動,顫了顫,迎著他越來越凝重的神色,底氣不足似的,猶豫著,心一點點往下沉,很想就此作罷,收手,可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將那抹倔強的淚給蒸出,決絕道,“想將此物獻給陛下,以還陛下愛重之恩。”
殘風如霜,刺在他溫暖的心房,一點點澆滅他心中的希冀,以及歡喜。
他費盡周折,拋下滿殿臣子,冒雨縱馬,來到這荒郊野外,為的這珠花嗎
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深沉,他驀地嗤笑出聲,仿佛是不懂她這話似的,移開視線,“朕又不會制藥,要這玩意兒何用”